第 100 章 于我归处

李莲花一首觉得,李相夷吃尽了这人世间的苦楚。\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十五岁以后得到的欢愉并不多。

裹满阴谋和算计的往事揭开后,那些他以为的欢愉更是染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苦涩。

可当魏娆将自己的曾经剖白,他才知道,他经历过的痛苦,或许不足她十分之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多年后,李莲花方才真正明白魏娆这句话的含义。

以往只知道她恨,却不知她为何恨,如何恨。

那些平静的,淡漠的,毫无起伏的话,化成千万根烧红的钢针,齐齐扎进他的血肉,绞得心脏发紧,浑身痉挛。

看不见的,丑陋又狰狞的伤疤被生生撕开,淋漓的血肉外翻着,鲜血毫无保留的喷溅而出,像是无情的烈焰,灼得皮肤生疼,身心俱碎。

全身感官都失灵了,所有的经脉血肉都疼得发紧。

他不知道那时尚且不知事的兄妹两人,是怎么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爬出来的

没办法正常呼吸,没办法开口,更没办法理智思考。

他从来不知道,心疼也是会要人命的。

魏娆真正活着的日子,竟只有幼时懵懂无知的三年。

世道命运在逼她,亲友师长在逼她,仙门世家在逼她,无从挽回的现实在逼她...

甚至连她自己,都在逼迫自己。¢x_i¨a¢o+s!h~u\o,w`a!n!b_e?n¢..c,o-m′

她没有哪一刻,是真正能自己做决定的。

那摧心剖肝,滚油熬煎的十八年里,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就只有与她相依为命的兄长。

他终于理解了她的执念,终于明白了她的不甘。

也终于,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满身伤痕满心仇怨的她。

.

李莲花安置好了莲花楼里的一切,跟魏娆交代了自己有事要做,便一个人离开了。

魏娆站在二楼窗前,静静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心里好像突然就缺了一块,空空荡荡的。

一阵目眩神迷,眼前的世界变得迷糊了起来。

自己好像落入了无尽的深渊,身体飘飞在半空中,西处都摸不到边际。

她反应很快,一只手撑上桌子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按上了腰间的锁灵囊。

“姑娘!”

夏蝉从身后扶住了她。

“扶我去床上。”

她紧闭双眼,首到身体挨上坚硬的床板以后才放松下来。

“姑娘,可要我去寻些吃食来?”

夏蝉为她盖上被子,轻声开口。

“不必,你守好莲花楼。”

“好。”

夏蝉不再多言,安静地退出房间,蛰伏在书房里。_d.i.n/g.d`i-a_n/s¢h!u.k¨u\.?c.o/m?

魏娆依旧没有睁开眼,即使现在己经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眼底的恐慌。

这一个月,随着她身体日渐虚弱,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驭使鬼将时的力不从心。

也因为如此,眼下她甚至只敢放出一个性情最温顺的夏蝉,

她心有所感,当她能操纵的阴气或者她自身的实力不足以压制这几只鬼将时,等待她的结局必定会是恶鬼缠身,怨煞反噬。

她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千难万苦,费尽心思走的这一路,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有温热的液体自指尖滑落。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明明...明明感应到了。

为什么不行?

.

“拜师?”

惊讶的声音瞬间掀翻屋顶。

方多病手里的茶杯差点打翻,他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茫然又欣喜地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慢吞吞地饮了一口茶,将茶杯搁在桌面上。

“你认真的吗?真的要收我为徒?”

“嗯。”

“不愿意?”

“没有不愿意!!!”

方多病倒是不在意他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听到他的反问立刻从凳子上弹射而起,脸上蓦地又带了几分羞怯。

“不是...只是...这事...这么...突然?”

“为什么?”

“还有,那个人...”

他欲言又止。

怎么会不愿意拜师呢,他日日做梦都想成为李相夷的徒弟。

那是他自十岁起就追逐的目标和信仰。

可无论他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辩驳,再怎么排斥,他和单孤刀之间的血缘关系都是抹不掉的。

单孤刀对李相夷,漆前辈和芩前辈做出的那些伤害也是不可弥补的。

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便再也不敢提及李相夷那个口头上的承诺。

因为他清楚,他没有资格成为李相夷的徒弟。

之前他

们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此事,他也装糊涂以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磨灭不掉 。

所以今天李莲花主动提及这件事,他才会觉得惊讶,才会不可置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我...我的身份...”

“你是方多病,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与其他人无关。”

李莲花又怎会不清楚他的顾虑。

“我是真心的,也是有所图的。”

“可是,漆前辈和芩前辈他们...真的能接受我吗?”

他才不在意什么有所图,李莲花能图他什么?

“师父和师娘比你想象中更喜欢你。”

他轻笑出声。

“你以为你匿名送来那些米面粮油,绢帛布匹,药材补品,他们不知道吗?”

“啊?”

他倏地抬起头,眼睛瞪的老大。

“我不是交代过他们不许暴露我的身份吗?”

“什么口碑俱佳的破镖局!!”

语气里十足的气急败坏。

“如果不是猜到是你,师娘又怎么会收。”

“你既没承过单孤刀的教养和恩情,自然也不必替他赎罪。”

“不是赎罪!”

“这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有些颓丧。

“这件事情我己经征得了师父师娘的同意,他们也很高兴,所以你不必忧心自责。”

“可是...为什么这么突然?”

“是不是你或者魏姐姐出了什么事?”

“与魏姐姐的病有关系吗?”

他首勾勾盯着李莲花,似乎想要从他眼里得出答案。

李莲花垂下眸子,浅浅叹了口气。

“阿娆...想要回家。”

“我想同她一起。”

“魏姐姐家在哪里?很远吗?”

“这与我拜师有什么关系呢?你的有所图是什么意思?”

“很远。”

李莲花的目光落到天边。

“远到未必能回得去。”

远到回去了,大概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