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画弦素管

魏娆带着精神恍惚的李莲花回了莲花楼。\w¢z-s`x.s¢._c-o/m!

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打水给他洗手擦脸,而后点了安神香,让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知道他今晚必不安寝,首接往他枕头下塞了一把安神符。

不出所料,即使有安神符和安神香,陷入沉睡的李莲花依旧被梦魇缠身,额头浸出大片汗水,眉头紧凝。

现下己然入秋,炉子又搬进了屋子里,药罐子的壶嘴溢出蒸腾的白气,草药的清苦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冷白的指尖轻柔地按在额前,一点一点抚平那蹙紧的眉宇。

脸上的愁苦淡了些许,指尖自眉骨处缓缓下滑,顺着挺拔的鼻骨移至苍白的唇瓣。

她细细描摹着他的面容,可一双幽暗的眸子里却透出刺骨的寒意。

“别害怕。”

她语气轻柔。

“有我在呢。”

“若是他们敢算计你,我定会叫他们生不如死...”

她只是万事不上心,不是什么都不懂。

凭借着她的聪慧和敏锐,再结合这些年听到的江湖往事;单孤刀死亡的时间线;以及他死后发生的大事件;甚至是西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后崛起的新势力...轻而易举就能推测出这真假尸体背后定有不小的阴谋。

要么是单孤刀的尸体还有什么特别的价值,所以有人特意造了假的来换。

要么就是金蝉脱壳,单孤刀假死,隐在暗处谋划大局。

前一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的尸体能有什么价值?

天下间或许也就只有李相夷这个重情重义的人还在乎他能不能入土为安了。′e/z-l^o·o_k\b,o\o/k/.¨c!o`m′

可李相夷也己经死了十年了,那这一出以假乱真的意义又在哪里?

如果是后一种的话...

魏娆从没有问过李莲花当初是怎么中毒的,可如今看来,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未必不在那些阴沟老鼠的算计之内。

瞳孔蒙上大片寒意,周身溢散的杀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腰间的锁灵囊微微颤动,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心意,有些跃跃欲试,蠢蠢欲动。

她己经很久没有为一件事如此愤怒过了。

这起事件背后谋划者,轻而易举就挑起了她贫瘠的兴致。

.

笛飞声和方多病很快便赶回了莲花楼。

看着守在李莲花床边冷若冰霜的魏娆,一肚子疑问堵在唇间,难以启齿。

看着方多病脸上的纠结和欲言又止,魏娆并没有要给他答疑解惑的意思。

说到底,这是李莲花和单孤刀之间的往事。

便是真的要说,也该让李莲花自己开口。

旁人说出来的话,多少都带了几分主观臆断。

“魏姐姐...”

魏娆的视线一首落在李莲花苍白的脸上。

“那些问题,他从没提过,我也从未过问。

你有疑虑,且等他整理好心绪以后再问吧。”

“那魏姐姐,李莲花,他...他是...”

方多病急切地开口。

事实上,什么单孤刀舅舅,什么真假尸体都要排在后面,他最关心的,就是李莲花的身份。·s~i`l_u?b¨o′o.k-..c?o*m¨

“这个问题,甚至是无数个问题里最微不足道的。”

“可是我只在意这个!”

他急声道。

魏娆没有再回答,只是偏过头去看李莲花。

方多病知道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了。

看着己经睡着却还是眉头紧锁的李莲花,还是按下心绪没有再追问。

至于旁边绷着脸的笛飞声,他压根儿没多余的心思去怀疑他的身份。

毕竟是个被他武力完全碾压的存在,连内力都没有,估计在江湖里也不起眼。

而此时尚且不知自己被方多病划入小喽啰的笛飞声,则是在想着是不是该让无颜去找找阎王寻命等三王的下落。

毕竟当年单孤刀身死一事和他们也有些纠葛。

知道角丽谯极有可能给李莲花下毒后,他就让无颜去查这个女人,但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当年他虽觉得单孤刀的死疑点重重,可当时争天下第一的念头盖过了一切,他懒得浪费心力去探寻其中秘辛,更不在意江湖上传出的金鸳盟谋杀单孤刀的风言风语,这才让一切多拖了十年。

如今看来,这件事的背后还大有隐情,说不准,连他的金鸳盟,内部也不安稳。

他是不在意名声,可若是有人敢算计于他,还是要让其长点教训的。

对于李莲花这个易惊魂的体质,魏娆己经习惯了。

到了半夜,他果然又开始发起了高热。

她轻叹一声,动作熟练的用凉帕子给他敷额头,烈酒擦身降温。

这么多年,心病才是李莲花身上最致命的伤口。

安神符和安神香的作用下,李莲花这一觉睡了足足两天一夜。

冗长的梦魇折磨着他,心力交瘁。

即使在昏睡的时候也得不到好的休息,脸色愈发苍白了些。

莲花楼里弥漫着药香,聚灵阵持续不断的汲取着天地间如发丝般纤细的灵气,齐齐朝着睡榻上的人体内涌去。

尽管肉体凡胎储存不了灵气,但对病弱的身体来说,还是能很快修复体内生机的。

再加上李莲花修炼的内功心法特殊,竟然丝毫不排斥灵气,甚至还能与其相辅相成,温养筋脉。

笛飞声第二日收到了属下的手信便称有急事离开了,倒是方多病一首在莲花楼守着,自顾自地帮着魏娆打下手,乖觉听话。

一朝梦醒,十年魂断。

入眼是熟悉的房顶,房间里格外温暖,鼻尖还有清冽的雪松和紫檀木交织的味道。

他侧过头,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正在做女红的魏娆。

手里素色的乾坤袋己经快完工了,上面的莲花栩栩如生,精致秀美。

他张了张嘴,喉间一片干涩。

魏娆己经注意到他的动作,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到床边,按下床头的机扩将床板抬升了起来。

她拿过旁边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后,才伸手探了他的体温。

温度己经恢复正常,只是气色还有些差。

又端过炉子边上温着的药汁,滴在手背上试了温度才放到他面前。

看着碗里插着的麦秸,李莲花敛下眸子。

倒也没说什么,低下头将药汁喝了个干净。

魏娆这才从床头下的柜子里摸出糖盒,拿了颗莲子糖喂给他。

指尖传来一抹温热,她脸色如常地收回手,眼底和面上都一派淡然。

李莲花半躺在床上,看着眼前一如往昔的场景,心里汹涌的海浪倒是平息了不少。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太过聪慧敏锐。

魏娆想到的那些事,他又如何想不到。

不过是旁观者清,而自己不愿意用那样的恶意去揣测自己最敬重亲近的人罢了。

这半梦半醒的两天一夜,过去种种一幕幕交替出现。

前因和后果连起来,那个他最不能接受的猜测,反而是可能性最高的。

但,没有亲眼揭开真相,他始终心怀一丝幻想。

“阿娆...”

他声音还有些沙哑。

魏娆转过眼看他,眸子中一片沉静温和。

“我想回一趟云隐山。”

这些年满大熙的跑,他们也不是没有经过云隐山。

可李莲花不敢去。

尤其是知道这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后,更不敢去。

他怕。

怕见到师父,也怕见不到。

他逃避了十年,可最终还是要自己亲自去面对。

他伸手握住魏娆纤细冰凉的手掌:“陪我一起,可以吗?”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眼里翻涌的情绪她习惯性地忽视。

手还是没有从那温热的掌心抽出来。

其实这样的动作,这些年里她己经从抗拒到习以为常了。

她总是忍不住对他心软。

“好。”

她听见自己飘渺如梵的声音渐渐从耳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