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3章 阳光与阴影
尽管在前不久刚刚取得了一场碾压性的胜利，但空气中却弥漫着并非喜悦的沉默。
卢平擦拭着他的魔杖，眉头紧锁。
这几天，凤凰社那边，几位熟悉的成员接连给他寄来了信件。
那些信纸上的字句看似寻常的问候与关切，但字里行间却总是迂回地探询着关于“青铜之羽”的消息。
他们试图从他这里窥探出组织的意图与动向。每一封信都像是一道无声的叩问，加重了他肩上的负担。
“我们是否……暴露得太早了？”
雪枭女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道出了在场多数人的心声。几道目光齐齐转向萨格莱斯，等待一个答案。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我们好像失去了阴影所带来的优势。”她迟疑地说。
萨格莱斯一边摆弄着手中不断变化的几根鸟蛇羽毛，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们选择隐匿，从来不是为了躲藏，而是为了积蓄力量、观察对手、等待时机——并非因为畏惧被看见。”
他缓缓收拢指尖，羽毛悄然静止。这时，他才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成员。
“就拿英国来说。在此之前，魔法部懦弱无能，伏地魔的阴影虽未完全聚合，却令所有人胆寒……”
“纯血家族左右逢源、摇摆不定——整个英国魔法界如同一艘正在缓慢沉没的破船。可悲的是，大多数人假装看不见船底的漏洞，甚至还有人不停手地把洞越凿越大。”
“我们挺身而出，不是为了炫耀武力，而是要碾碎这虚假的平静。”
他自顾自收起羽毛，平静地说，“我要告诉所有人：旧的规则已经失效。懦弱不再被容忍，妥协不再有市场，黑暗不再能肆无忌惮！”
“是的，会有人恐惧，比如福吉，他会视我为威胁，试图用他那套官僚的把戏来抹黑、制衡我们。这很好，这恰恰证明我们打中了要害。”
“一个团结、高效，但却不分敌我的魔法部，只会拖我们的后腿，而一个分裂、恐惧、忙于内斗的魔法部，却连拖后腿的资格都没有。”
“至于那些纯血家族，”他继续道，声调倏然低沉，“他们的恐惧与猜忌，正是我们想要的。那几个食死徒的下场，就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信号。它会像一柄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挂在每一个曾效仿或试图效仿他们的人的头顶。这或许会迫使某些人在绝望中彻底倒向伏地魔——”
他话音稍顿。
“——不过没关系。因为这能帮我们更快地分清敌友，撕裂他们虚伪的面具。”
“我们失去了阴影之下的便利，但我们赢得了更重要的东西。”
萨格莱斯的目光陡然变得极具穿透力，缓缓扫视全场，“我们树立了一个绝对强大的象征。我们从分散的‘干扰因素’，变成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决定性力量’。”“从今往后，每一方势力——无论是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魔法部、邓布利多、伏地魔，还是那些首鼠两端的墙头草——在做出每一个决定之前，都将不得不考虑我们的存在，揣测我们的意图，并忌惮我们的干预。”
他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静。
萨格莱斯收起那分冷冽，反而语气稍转，继续说道：
“当然，步入阳光之下，也会带来阴影所无法给予的东西。”
“例如，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伊法魔尼魔法学校校长艾吉尔伯特·方丹的来信。”
他目光转向雷鸟，“他表示准备卸任，并准备由雷鸟接任校长一职。”
所有视线瞬间聚焦于雷鸟。
老人嘴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沉稳地点了点头。
“的确。”
他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无奈，“他也给我送来一封正式的信件。措辞恳切，说他年事已高，深感力不从心，认为伊法魔尼亟需‘更具前瞻性的领导’，因而‘极力推荐’我接任校长之位。”
这番话让在座众人的脸上浮现出微妙而复杂的表情。
伊法魔尼魔法学校校长的位置，绝不仅仅是荣誉，更意味着对北美魔法界巨大的影响力。
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无声的波澜已然改变了先前的沉郁。
他们开始真正看见，阳光之下，权力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向他们悄然靠拢。
萨格莱斯指尖轻抬，做了一个邀请分享的手势。
“我猜，收到特别‘问候’的应该不止雷鸟一人？诸位这几日，想必也遇到些意想不到的‘烦恼’了吧？”
鹳扶了扶眼镜：“今天上午，许久不见的《巫师联合公报》主编温罗斯‘恰巧’与我偶遇。他用了近半小时倾诉当下新闻报道的困境与舆论的混沌，末了，还意味深长地提及他正在寻觅接班人——一个必须‘深刻洞察世界复杂局势且具备非凡决断力’的人。临走时，他留下了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会议室里霎时落针可闻，随即几道目光骤然亮起。
每个人都清楚，《巫师联合公报》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官方喉舌，主编的偏好无疑是舆论的风向标。
即便鹳尚未坐上那个位置，这份明确的暗示所带来的潜在影响力，已远超他此前所能触及的范围。
接着，“知更鸟”轻笑出声，语调里带着几分戏谑：“我这儿的变化没你们那么惊天动地，倒也足够有趣。我那位素来把下属当家养小精灵使唤的上司，忽然变得慈眉善目。不仅把我堆积如山的工作统统分走，还满面春风地宣布，鉴于我近期的‘卓越贡献’——”她故意顿了顿，仿佛在品味这个词的荒谬，“——特擢升我为国际魔法交通司的办公室主任。如今，我倒是拥有了大把可自由支配的‘私人时间’，正好能专注于一些自己的事。”
几声低笑在室内荡开。
国际魔法交通司飞路网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名头虽然不那么显赫，却实实在在地扼守着全球巫师跨国流动的咽喉。
越是风云变幻的时局，战略价值越是无可估量。
萨格莱斯静默地聆听着，直到最后一位成员话音落下，才缓缓开口，“看，这就是置身阳光下的优势。”
“阴影的确能赋予我们一些便利，但阳光能快速给予我们真正的影响力与权力。”
“他们见识了我们的力量，感知了我们的意志。我们就不再是他们可以忽略的变量，而是必须正视、乃至必须争取或妥协的对象。他们献上的并非礼物，而是‘赎金’，是换取暂时安宁的‘门票’。”
“他们企图用权位将我们捆绑，用体系的规则来安抚乃至驯化我们。他们恐惧不受控的力量，故而急于为我们套上缰绳——只不过，这缰绳由黄金与权柄铸成。”
他的目光掠过每一位成员的脸庞。
“而这一切，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这些位置所带来的资源与视野，是短期蛰伏所无法换取的。接受它们，绝非被收编，而是我们将触手深入世界魔法权力核心的第一步。”
“我们要借他们的规则，最终重塑他们的规则。我们要用他们亲手奉上的权柄，为我们自己的新秩序奠基。”
他倏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不必疑虑，更无须抗拒。坦然收下这份‘青睐’。这正证明我们的策略行之有效。他们的恐惧，正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为屈从。”
“我们要做的，是握紧这些递来的权柄，然后……”
他略微停顿，一字一句：
“——用它来更好地挥剑。”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邓布利多站在冥想盆前，银白色的记忆丝线在盆中缠绕、翻涌，最终缓缓归于沉寂。
他刚刚看完了由凤凰社成员和几位绝对可信的友人通过记忆的方式提供的现场回忆。
——那些关于火焰、尖叫、审判与震慑的碎片。
他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往常的愉悦，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福吉的昏聩、魔法部的无力、食死徒的猖獗、纯血家族的摇摆……以及萨格莱斯的极端手段。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越来越危险的局面。
“要我说，阿不思，这人可是你找来的。”
墙上一幅画像中的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现在你或许放出了一条比黑魔王更不懂得约束的猛兽。而且他显然不怎么尊重你那套‘爱和谅解’的哲学。”
邓布利多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对付黑暗，有时候需要不同的猎手，菲尼亚斯。萨格莱斯在做我认为必要却无法亲自去做的事。”
“比如把巫师变成麻瓜？”
伊奥沙·萨肯登伯格的画像尖锐地问，“这打破了底线，阿不思。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我知道，”邓布利多承认，语气沉重，“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我必须确保他不会滑向我们都无法控制的深渊。”
他看向福克斯，凤凰安静地站在栖枝上，“同时，我们也要确保，福吉部长的恐惧不会让他做出更加愚蠢的事情，将萨格莱斯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逼迫他建立新的秩序。”
……
【惊天内幕！世界杯暴乱幕后黑手疑云重重，神秘‘第三方’势力浮出水面？】
连日来，世界各国的魔法报刊均被耸动的标题占据着。
记者们极尽夸张之能事，详尽描绘了世界杯营地的悲惨景象，大肆渲染了食死徒的残暴（在这一点上，他们倒并未说谎）。
然而随后，记者们笔锋默契地陡然一转，齐齐聚焦于那“一群身份不明、手段酷烈的神秘巫师”。
文章暗示这场冲突可能涉及“国际巫师界的暗流涌动”，甚至隐晦地提出质疑：为何这群“神秘人”能如此及时地出现？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与某些“寻求突破国际巫师联合会约束的势力”有关？
文章通篇避免直接提及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虽然许多人都知道所谓的神秘巫师具体都有谁。
那些报导的字里行间都在怀疑有一支不受控制且意图不明的私人武装正在活动，极大地点燃了民众的恐慌心理。
各国魔法部的官方通告则被放在报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语焉不详，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流言甚嚣尘上之际，突然传出的一则消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拧紧了舆论的阀门。
伊法魔尼魔法学校的艾吉尔伯特·方丹校长宣布因个人原因退休，并由雷鸟学院的院长巴利克纳·沃尔夫接任校长职务。
此消息一经公布，此前所有关于“第三方势力”沸沸扬扬的猜测与讨论顿时偃旗息鼓，只留下一片耐人寻味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