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悲欢总无情

第五十章悲欢总无情


(蔻燎)


碍于曲双蛾在场,落花啼给面子的没怼回去。


拖着银芽进屋换回衣服,拍拍银芽恐慌害怕而颤抖的后背,柔声道,“银芽,别理他,他罚他的,我把我三月的俸禄都给你,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他曲探幽算哪根葱!凭什么管你?日后他若是抽风找你麻烦,你只管告诉我,我找他说理去!揍不死他!”


“太子妃,奴婢没关系的,跟着太子妃即便没有月俸也过得舒心快活……今天,太子殿下是忧心过甚,才会惩罚奴婢的,他以为你遭遇不测,险些砍了那些侍卫的脑袋。”


银芽眨一眨眼睫,甜甜笑道,“太子妃,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发觉你失踪,脸色黑得像墨汁一样呢,他很担心你。”


“……”


落花啼听不得旁人夸赞曲探幽,特别是不知她前世遭遇的前提下,忍不住一噎,摆摆手不言语了。


换好太子妃服饰,挽好发髻,落花啼拜别了曲双蛾,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和曲探幽上了回逢君行宫的大马车。


银芽在马车外跟随,默默无言。


皇室马车轩敞得如同一间陈设俱全的卧房,落花啼坐右边,远远避开对面的曲探幽,一手扒拉一角锦帘,瞅着外头银辉四洒的月色。


“落花啼,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二?”


良久,对面响起一阵压抑怒火的喉音。


落花啼头也不回道,“解释什么?不都说了是玩了一天吗?”


“果真?不会又去寻找那戴面具的丑八怪罢。”


一听曲探幽说花-径深是丑八怪,落花啼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圆睁,“曲探幽,你才是丑八怪!你没资格骂他!”


手腕吃疼,珠钗撞击,噼啪作响。落花啼冷不丁被曲探幽一手攥了过去,半块身形倒在他怀中。


他蹙眉,“你真去找他了?落花啼,你是孤的太子妃,你何时能明白你的身份!既然已为人妇,何以还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落花啼费力撑起上半身,一把抽-出自己红淤的手腕,磨牙凿齿,诮笑道,“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此话一休,落花啼分明看见曲探幽的俊脸黑得比锅底还可怕。


逢君行宫。


翌日,清晨。


银芽,红药,将离,余容端来洗脸的事物为落花啼净面,梳妆打扮,忙碌了一个时辰。


出了正殿,红药窃窃私语道,“咦,太子殿下又不在太子妃这里安寝?”


将离看了看身后,没有银芽跟上来,压低喉咙道,“多正常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成亲以来,两人晚上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打得坏了好几张椅子,好几个香炉,好几扇屏风,那‘邦邦’声跟敲木鱼似的,我听着都疼!”


余容捂着嘴道,“哎,奇了怪了,明明两个人郎才女貌,看着别提多配了,怎么三天两头就吵得不可开交?真是一对小冤家啊!前些时候,太子殿下一气之下跑去悬书阁睡觉,好几天不回来了,太子妃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慌张,想不通啊想不通……”


“咳咳!”


一声清咳,银芽推门出来,朝假山上泼了一盆洗手用的玫瑰花瓣水。


她微笑道,“三位姐姐好。”


红药,将离,余容纷纷点首,脸上红红的,“好,好,哈哈哈哈哈……”没笑完,赶紧抱着东西拐入一道长廊里。


.


一月后,坞山蝗灾有了新的进展。


坞山除蝗,郭兆陵制定了两个方案,其一是利用天敌的策略,培养和放养蝗虫的天敌来消灭蝗灾,譬如鸡,鸭,鹅,鹰这些喜食蝗虫的禽鸟,训练它们追踪蝗虫,进行捕食。总体实施下来,效果不错,但速度过慢。


其二,是利用大火焚烧,让百姓们在蝗虫聚集地点火来烧蝗虫,此计速度极快,一烧就是一大片。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


郭兆陵本来是教百姓放火之前要规划出一圈防火带隔绝火焰,千算万算,不知是哪些百姓不听劝导,私自在山村城镇周围肆虐燃火。


恰巧那些天狂风大作,火势过大,红艳艳的熊熊烈火烧了几天几夜也止不住,最后遇见一场大雨,冲刷之下才灭了火。


结果显而易见,火海无涯,石裂土烂,大火一举烧毁几座镇子,烧死十余人,不可谓是惨烈至极。


两种法子有利有弊,交错使用居然误打误撞把蝗灾给消灭了。


然而,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堪称功德无量的郭兆陵却被戌邕皇帝下令捉拿,逮捕入狱。


原是曲远纣遣去救援的士兵,刚到坞山便被滔天大火困在一地,堵住去路,苦苦捱了几日,一行人改了路线去往蝗灾最严重的坞山镇,一不小心闯进一间破败的屋子准备借宿。


竟在里面撞见御史大夫郭兆陵和两名曲水国后人在来往,密谋策划如何夺回曲水国领地。


因那些曲水后裔正是长年通缉的两人,被识破后,当场就跳起来先发制人,视死如归地与曲兵斗了起来,杀得血肉横飞,残影翻滚。


他们侥幸逃脱曲兵的追索,淹没在夜色飘然不见,来不及顾念不擅拳脚的郭兆陵。郭大人没那么舒服了,被数名曲兵逮住吵着闹着告诉了曲远纣。


郭兆陵被抓,押入天牢。


曲远纣命人搜查坞山有无其他曲水后人,务必找到一个活剐一个,并展开了对郭兆陵的审查。


这一查不知道,顺藤摸瓜翻出来郭兆陵任职多年贪墨的痕迹,还有,还有他的身世,他的父辈曾经是从曲水国迁来的曲水人。


他是半个曲水国人。


曲远纣一手拍案,恨恨道,“说!你到底是在为何人办事?凭你自己你断不敢密谋造反!告诉朕,背后之人是谁?”


郭兆陵手脚戴上枷锁,弯腰伏地,磕头道,“臣,无人指使,乃是被人冤枉,求皇上明查。”


“冤枉什么?你与曲水国要犯同聚一桌,难不成也是旁人诬陷?”


“皇上,臣当真不知发生了什么,臣是被人无意间骗了过去……”


“闭嘴!朕容不得曲水国后裔胆大妄为想要翻了天,你,必须死!”


没过多久,一卷圣旨下达。


御史大夫郭兆陵被贬庶人,斩首示众,郭氏一族抄家流放,三世子孙不得步入仕途。


他的罪行有三,罪一,在坞山巡查地方,遇见蝗灾的时候,私吞救灾金银,延误救济,让百姓们没喝到救灾的粥,饿殍遍野。罪二,采用火烧的方法,未能控制火势,烧毁城镇,烧死十余人,罪无可恕。罪三,胆敢与曲水国后裔来往,视曲朝为无物,理该千刀万剐,死无全身。


此事不胫而走,闹得曲水沣都满城风雨,议论纷纷。


郭兆陵一倒,依附他的女婿玉堤也失去了保护伞,从前罐中仙泡过人肾一事再一次被人拿出来嚼舌根,玉堤被流放后,罐中仙酒楼也彻底被缴入曲朝,成为皇室的财产。


天下人皆知,曲远纣最恨被灭国的余孽躲在角落里蝇营狗苟,伺机报复,因此郭兆陵被发现与曲水后裔藕断丝连,他是一点不留情,誓要杀得一干二净。


下令曲兵包围坞山一带,多多观察有没有曲水后裔的踪迹,一旦发现,乱箭攒心射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此事事关重大,朝廷文武百官,王爷皇子亦不敢出面求情,如避蛇蝎,只字片语不谈。


郭兆陵斩首示众的那一天,淫雨霏霏,阴云密布,一线天光也无。


曲探幽下了早朝便打道回府,面色阴晴不定,站在抄手游廊之下,双手负后,仰头望着那斜斜乱飞的细雨。


入鞘侍立在侧,忧心忡忡道,“太子殿下,雨天潮湿,恐染风寒,要不进殿歇息吧。”


“退下。”


“太子殿下……”


“退下。”


“是。”入鞘眉头一皱,轻手轻脚走开了。


端了盘咸瓜子磕得正香的落花啼悠哉悠哉走来,倚在一根廊柱边,啐一口瓜子壳,明知故问道,“曲探幽,你在干什么?是想要作一首‘雨霖铃’吗?”


前世,落花国灭国之后,她被曲探幽抓回曲朝困在东宫,半年多后,也就是戌邕三十三年十月左右,就听见了御史大夫郭兆陵因在治理坞山蝗灾中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差点被曲远纣撤职查办。


还是曲探幽亲自上书力保,把郭兆陵保下来的,后期郭兆陵愈发壮势,成为曲探幽谋朝篡位的一大助益,缺一不可的大功臣。


落花啼明白此人活着会帮曲探幽很多忙,更会阻碍自己抢夺江山,于是故意去罐中仙,借着玉堤这一豁口,哄骗他帮他岳父处理蝗灾。


她出谋划策,让玉堤找人假扮灾民百姓去坞山偷偷放火,火烧蝗虫,专门挑了风大的一天,这样大蝗虫才会烧得干干净净。


玉堤急着在岳父大人面前表现,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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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指挥人去做。


他万万没想到,落花啼教他的方法是一个歪主意,只会越添越乱,他自己的手下不小心烧死了人,害得郭兆陵的计划频频改变,罪加一等,从而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好在玉堤的手下扮成灾民,没有被曲兵查出来,不然玉堤大概也吃不了兜着走,他一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就供出落花啼。


无碍,反正他不知道落花啼黑色斗笠下的真面目。


前世的郭兆陵仅仅是贪污罢了,治理蝗灾还是能治好的,只是,落花啼也预料不到这次郭兆陵在坞山会牵扯到曲水国后裔,惹怒了曲远纣,不死也得死。


难道,前世郭兆陵就在联系曲水国后裔,不过被曲探幽提前掩护下来了,目下曲探幽被杀个措手不及,此事涉及国怨,他没法保住郭兆陵……如此一来,郭兆陵很可能是在帮曲探幽联络曲水后裔?


落花啼恍然。


曲探幽望着氤氲阴雨,表情骇然,不止是惋惜郭兆陵的死,还在烦闷曲水后裔的处境。


他……一直在想办法保护曲水国的后人吗?


他会这么好心?


心潮起起伏伏,落花啼嗑瓜子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分毫不觉衣袍下摆溅了雨滴。


一身湿气的曲探幽走到眼前,黑目幽幽地俯视她。


落花啼后知后觉抬头扫他一秒,道,“看什么?不想作诗也没事,看着我做什么?”


话方停,双肩一沉,落花啼脚下一矮险险站不住,手里的咸瓜子连盘子一起“啪”的摔在地面上,开出了一堆黑黑白白的小碎花。


曲探幽伸手抱住落花啼的腰背,两只大手狠狠地收拢,脑袋搁在落花啼的肩膀上,沉重得让落花啼喘不过气。


他道,呼吸温热,“为什么都和孤作对,为什么都要作对?”


“天下,还有什么是真的。”


“……”落花啼身僵似木,像被兜头泼了一瓢冰水,脸色煞白,手指保持半举的姿势,诡异的一团物体在胸腔里来回窜跳。她推推对方的身子,微愠道,“起来,矫情什么。”


曲探幽道,“落花啼,你不能像他们那样。”


坞山曾经是曲朝的红叶景地,每逢秋日漫山遍野的树木会变成赤红色,远眺起来像极了一处波涛滚滚的红海,美不胜收。


今岁坞山遭遇蝗虫袭击,沦落成满目疮痍的地方,又经大火焚烧,寸草不生,愈发惨上加惨,当地的流民举镇迁徙,拖家带口遍布各地。


跑得厉害点的跑到了曲水沣都,他们个个面黄肌瘦,食不果腹,水不足饮。


落花啼在逢君行宫得知此事,不等曲探幽下朝归来,招上银芽,红药,将离,余容去了曲水沣都。自己变卖了金银首饰买了大米,带一群侍卫就在长街上支起大锅煮粥。


施粥救灾,造福百姓,是她应该履行的职责。


一位八九岁的小女孩瘦巴巴的,乖乖捧着脏兮兮的小碗,高高举起,大眼睛长睫毛眨啊眨,“漂亮姐姐,我要一碗,谢谢啦!”


一侍卫呵斥,提醒道,“太子妃施粥,还不行礼?”


四野哗然,流民们齐刷刷望着一袭红衣,笑容温柔的落花啼,怔了怔,随即想跪地谢恩。


落花啼瞪了那不懂规矩的侍卫一眼,忙摇手喊流民们起来,无须多礼。她接过小女孩的碗,拿一块干净的布帮她擦干净碗沿的污渍,挖了一大勺倒她碗里,递过去道,“小心点,别烫着,吃了不够再来,姐姐会施粥一个月的。”


“谢谢姐姐!姐姐人美心也善,不不不,是谢谢太子妃,谢谢太子妃!”


小女孩捧着碗,朝落花啼鞠了一躬,红着小脸蛋跑走了。


流民们皆情不自禁道谢,“多谢太子妃,太子妃心系百姓,我们感激不尽!”


“有你这样的太子妃,跋山涉水来到曲水沣都,一点都不累了。”


“太子妃你人真好……”


从白天到傍晚,落花啼与四名宫女亲自掌勺给流民施粥,一碗粥有半碗米,不是那种喝不饱的汤汤水水。


流民们领到粥慢慢散走,靠着墙壁吃了起来。


“吁——”


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倏忽停在路上,一只大手挑起锦帘,俊脸陷入半明半晦的光影中,他道,“何人在前?”


入鞘的声音传来,“回太子殿下,是太子妃。”


“她,她在给坞山的流民们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