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这大妈也太“会”说话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秋阳暖融融地洒在安家小院里。

林素素和安青山一早就去了店里照看生意,家里只剩下安母和林母,以及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全全和安安跟着胡同里的孩子不知跑去哪儿野了。

康康雷打不动地坐在旧磨盘上,翻看着那本快被翻烂的药草图谱,小眉头微微蹙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欣欣坐在门槛边,摆弄着几个磨得光滑的木块。

辰辰和悦悦则在地上的草席上练习爬行大赛,咯咯的笑声和偶尔的争执声填满了屋子。

安母坐在院子的马扎上,一边晒着太阳摘着韭菜,一边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日子宁静而惬意。

忽然,院门外传来了几声不轻不重、极有分寸的敲门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谁呀?”

安母放下手里的韭菜,拍了拍围裙,一边扬声问着,一边起身走去开门。

门闩拉开,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两位客人。

前面是一位老者,穿着半新不旧的深灰色中山装,身姿依旧挺拔,但面容带着明显的病后憔悴,头发已然花白,看上去颇有些苍老。

然而,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眉宇间蕴藏的锐利和久经世事的沉稳,那双眼睛虽然因大病初愈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清澈有神,透着温和与善意。

他实际年龄不过五十八,但多年的戎马倥偬和丧亲之痛,在他身上刻下了比常人更深的岁月痕迹。

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普通蓝色工装、手里提着好些礼品的精干小伙子,身姿笔挺,眼神机敏而恭敬。

安母愣了一下,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两位面生的客人,尤其是前面这位老者,气度不凡,不像寻常街坊。

她疑惑地问。

“二位同志是…你们找谁啊?”

为首的老者,正是身体稍见好转便执意亲自前来道谢的张振邦。

他看到开门的是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太太,约莫五十出头的样子,衣着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勤劳持家的人。

他脸上立刻露出诚挚而谦和的笑容,微微欠身,语气十分客气。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安青山、林素素同志的家吗?”

“是啊,是我儿子儿媳家。你们是……”

安母更加疑惑了。

张振邦脸上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哎呀,可算找到了。我叫张振邦,这是我侄子,我们是特地来感谢您家孩子的!前几天在从海市回来的火车上,我突发急症,情况万分危急,要不是您家一位叫康康的小孙子,果断出手,救了我这把老骨头,我恐怕就……就交代在路上了!今天是特意登门,来谢谢孩子的救命之恩!”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由衷的感激。

“啊?!我家康康?”

安母大吃一惊,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地就回头往院里喊。

“康康!康康!你快过来!”

安青山林素素回来这几天还没顾得上说这事儿呢。

他们都没有把救人的事情放在心上,又忙着经营铺子也就忘记和安母说了。

正在看书的康康听到奶奶叫,放下书,安静地走了过来。

看到门外的张振邦,他认了出来,小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仰头礼貌地叫了一声。

“爷爷好。”

声音清清亮亮的。

“哎!好孩子!好孩子!”

张振邦一看到康康,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和慈爱,仿佛看着自家孙儿一般。

他忍不住弯下腰,也顾不上病体初愈的不便,仔细端详着康康,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

“孩子,还记得爷爷吗?那天在火车上,真是多亏了你啊!你那几片小药片,可是把爷爷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谢谢你,孩子,谢谢你救了爷爷的命!”

他说着,声音竟有些微微的哽咽。

这时,林母也抱着悦悦好奇地走了过来,欣欣也凑过来看热闹。

欣欣的眼睛亮了亮。

“爷爷,你是来找我奶奶的?”

安母瞬间有些尴尬。

她朝着欣欣佯装生气,“这丫头别胡说,爷爷是来谢谢康康的!”

“喔~”

欣欣乖乖点头。

张振邦只觉得孩子童言童语可爱的很。

草席上的辰辰更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边,扶着墙站起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门口的陌生人。

张振邦看着这一院子大大小小、活泼可爱的孩子,尤其是看到康康那超越年龄的沉静面容,再看看炕沿边那个虎头虎脑、努力站着的辰辰,以及林母牵着的粉雕玉琢的悦悦。

他的眼神微微颤动,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在他眼中流淌。

有由衷的喜爱,有深深的感激,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内心深处的羡慕和难以言说的落寞。

仿佛透过这些鲜活的小生命,触碰到了他冰冷孤寂过往中从未拥有过的温暖与喧闹。

安母这才从震惊中彻底回过神来,连忙侧身,无比热情地招呼。

“原来是这么回事!快请进!快请进屋里坐!外面有风,您这身体刚好,可千万别再着凉了!快快快,屋里暖和!”

她忙不迭地把客人往堂屋里让,语气里充满了北方老太太特有的热络、实在和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

警卫员小孙将带来的礼品——

几盒包装精美的点心、两罐上好的龙井茶、几段厚实柔软的棉布料子,还有一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儿童绘画文具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您看看!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安母看着桌上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礼品,连连摆手,很是不安,觉得这礼太重了。

“大妹子,”

张振邦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这个透着亲切的称呼,语气诚恳至极。

“您千万别客气。这点东西,聊表心意,跟孩子的救命之恩比起来,微不足道。您要是不收,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他一声“大妹子”,叫得自然又不失分寸,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安母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强硬推辞,便笑道。

“那…那行,张大哥,您坐,您快坐!走了这么远路,累坏了吧?您这脸色看着还是有点虚啊,可得好好养着!”

她也顺着对方的话,用张大哥称呼回去,一边手脚麻利地倒了两杯热糖水过来。

“喝点糖水,暖暖身子,补补气力。”

这一声张大哥,让张振邦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仿佛很久没人用这样家常又带着关心的称呼叫过他了。

他从善如流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接过糖水。

“谢谢大妹子。是啊,老了,不中用了,一场小病就撂倒了,让您见笑了。”

“瞧您说的,谁还没个病啊灾儿的?您这年纪,正是得仔细的时候。”

安母在他对面坐下,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

“看您这岁数,比俺大不少吧?可得好好保重身体。”

她心里估摸着对方大概六十出头。

张振邦笑了笑,语气平和。

“我啊,属马的,今年虚岁五十八了。”

“五十八?”

安母惊讶地又打量了他一下。

“哎呦,那您可比俺就大五岁!我今年五十三。可你看着可真不像,我还以为你得六十往上了呢!指定是这次病给熬磋的!可得好好补补!”

她心直口快,话里充满了真诚的同情和关心。

旁边的小孙:这大妈也太“会”说话了……

张振邦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苦笑道。

“是啊,病来如山倒。不过也让大妹子说中了,以前操心的事多,头发白得早。”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