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新频文明交融
沈溯的指尖悬在共振频率调节器的旋钮上,金属表面残留着昨夜调试时的温度。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二十米外的咖啡机正规律地滴着褐色液体——这是他工作时雷打不动的背景音,寻常得像呼吸般自然。
直到第三滴咖啡落在杯底时,他忽然发现不对。
调节器的显示屏上,代表气态文明“星风歌者”的紫色频谱正在收缩。不是仪器故障那种无序的跳动,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从边缘开始向内蜷曲,原本流畅如星云的波形正生出锯齿状的裂痕。更诡异的是,那些裂痕里渗出的不是杂音,而是一段人类听觉范围外的次声波,被仪器转化成文字后,赫然是三小时前他录入的私人笔记:“第七次共振实验,存在本质或许是频率的堆叠。”
咖啡机的滴液声突然变调,像是有人掐住了软管。沈溯猛地回头,看见杯中的咖啡正以违反重力的角度向上凸起,形成一个不断震颤的尖顶,表面还浮着一层淡紫色的雾霭——那是星风歌者特有的生物电场颜色。
“反常”两个字刚在脑海里成型,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红色光线下,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脱离地面,在墙面上扭曲成星风歌者的形态,而影子的指尖,正指向频谱显示屏上最深的一道裂痕。
共振裂痕,“沈教授,星风歌者的意识载体正在解体。”助手小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毛刺感。她的工作站在三百米外的生物舱区,此刻本该传来培育舱循环泵的嗡鸣,却只剩下一阵潮湿的、类似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沈溯抓起防辐射外套冲向走廊,鞋底在瓷砖上打滑。路过休息室时,他瞥见玻璃墙后坐着三个熟悉的身影:负责星图绘制的老陈正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着什么,可笔尖落下的地方始终是空白;来自硅基文明的“晶体学者”卡拉克蜷在沙发里,它体表的六边形晶体本该随着情绪变换光泽,此刻却像蒙着一层灰;最奇怪的是星风歌者的人类联络员艾拉,她正举着手机自拍,屏幕里映出的侧脸却没有眼睛,只有两道不断流淌的紫色光痕。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晃过,快得像幻觉。直到冲进生物舱区,刺鼻的臭氧味才让他确认一切是真实的——培育舱的观察窗已经碎裂,淡紫色的气态物质正从裂缝里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漩涡,每个旋涡里都嵌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频率失控了。”小林瘫坐在控制台前,指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它们在反向传输意识,把我们的记忆抽成了频谱燃料。”
沈溯注意到她的右手正按在太阳穴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键盘上,与那些紫色雾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玻璃融化的滋滋声。
未卜的冲突,三小时前,当人类与星风歌者的第七次共振实验成功时,庆祝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实验室的屋顶。沈溯记得艾拉当时笑着说:“我们终于能听懂宇宙的心跳了。”那时星风歌者的紫色频谱在显示屏上舒展成蝶形,每个波峰都精准地卡在人类情绪波动的频率上,像是为两种文明量身定做的桥梁。
冲突是从卡拉克发出警报开始的。这个总爱用晶体折射阳光表达情绪的硅基生物,当时突然将所有晶体转向同一个角度,折射出的光束在地面拼出一行警告:“频率堆叠会孕育第三种意识。”
“这是进化,不是危险。”艾拉当时反驳道,她抬手按下了共振增强按钮。沈溯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星风歌者的频谱突然闪过一道极细的黑色纹路,快得像睫毛的颤动。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第一个预兆。
“沈教授,您看这个。”小林突然指向培育舱的残骸。那些紫色旋涡正在合并,逐渐显露出一张类人的面孔,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艾拉。可当它开口时,发出的却是老陈的声音:“我在白板上画的不是星图,是昨天体检时的脑部扫描图——我的海马体正在透明化。”
沈溯的后背撞上了金属柜,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休息室时,老陈确实说过头痛。当时只当是熬夜绘图的后遗症,现在想来,那或许是记忆被抽离的痛感。
“第三种意识……”他喃喃自语,指尖摸到口袋里的共振阻断器。这是实验前保险起见做的装置,按下按钮就能切断所有频率传输。可卡拉克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如果两种文明的意识已经开始堆叠,强行切断会导致什么?是两边同时崩溃,还是让那个“第三种意识”彻底失控?
紫色面孔突然转向他,嘴角裂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次用的是艾拉的声音:“你不敢按下去,对吗?你想知道存在的本质,而我就是答案。”
多棱镜下的真相,卡拉克的日志被星风歌者的生物电场加密过,沈溯花了四十分钟才破解出第一段。硅基生物的记录总是带着冰冷的精确性,每个字都像用晶体刻出来的:
“第七次共振前0.3秒,检测到人类方频谱中混入非自然频率。来源:艾拉的耳蜗植入器。她在植入器里藏了一段暗码,是三个月前从‘熵海’带回来的未知波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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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实验室的监控屏幕。画面里,艾拉正站在生物舱区的入口,双手背在身后,指间露出一截银色的植入器导线。而在她身后,老陈正佝偻着身子,双手不断抓挠太阳穴,每抓一下,就有一缕淡金色的光从指缝飘向培育舱的方向。“她不是故意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艾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那个波段是我在熵海考察时捡到的,它能让星风歌者理解人类的悲伤。我只是想……让它们明白我们为什么会为逝去的恒星写诗。”
沈溯调出三个月前的考察记录。艾拉的报告里确实提过在熵海边界发现异常波段,但附件里的频谱图与现在失控的频率完全不同。他切换到老陈的视角——这位星图专家的私人终端里存着一段未发送的视频,画面摇晃得厉害,能看到艾拉在帐篷里调试植入器,而她身后的岩壁上,正有黑色的纹路在流动,形状与共振频谱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卡拉克,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沈溯对着通讯器喊道。他想起实验前卡拉克突然要求增加硅基屏蔽层,当时只当是它过于谨慎。
硅基生物的回应迟了足足一分钟,像是在挣扎着组织语言:“熵海的波段不是自然形成的。它们是上一个文明自我毁灭时留下的意识碎片,靠吞噬其他文明的频率生存。艾拉把它当成了礼物,其实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这时,培育舱里的紫色面孔突然开始闪烁,时而变成艾拉,时而变成老陈,最后定格成一个完全陌生的轮廓。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同时穿透了空气和沈溯的意识:“现在切断共振,你们会失去一半的记忆。不切断,我会在十二小时后同化整个空间站的意识。选择吧,沈教授。”
寻常处的暗涌,沈溯靠在金属柜上,闭上眼睛。咖啡机的滴液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进实验室时,导师说过的话:“科学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你以为抓住了规律,却发现规律只是更大谜团的一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控制台的屏幕上多了一行字,是用他自己的笔迹写的:“存在的本质不是频率的堆叠,是选择的勇气。”
紫色面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被这句话刺痛。沈溯注意到,它每次震颤时,老陈的身影就会在其中清晰一分。他忽然明白——那些被抽走的记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困在了屏率的缝隙里。
“小林,把所有培育舱的残余气体导入共振核心。”他抓起阻断器,指腹已经按在了按钮上,“卡拉克,准备用硅基晶体生成反向频率屏障。艾拉,告诉我你在熵海捡到波段时,岩壁上的纹路有多少条?”
通讯器里传来三个声音同时的回应,混乱中带着一丝重拾希望的颤抖。沈溯看着屏幕上不断逼近红线的倒计时,突然笑了——就像每次实验突破前那样,紧张,却又无比清醒。
日光灯管的嗡鸣里,似乎混进了星风歌者的旋律。这一次,不再是如梦如幻的协奏,而是带着抗争的颤音,在实验室的每个角落回荡。
沈溯的拇指悬在阻断器的红色按钮上,指腹的温度几乎要将塑料融化。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半数灯管应声炸裂,玻璃碎片在半空中却没有坠落,反而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拼凑出星风歌者母星的星图轮廓——那是艾拉去年在联欢会上画过的图案,当时她笑着说这是气态文明的“摇篮”。
“七十三条。”艾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哭腔的颤音,“岩壁上的纹路是七十三条,像蛇一样缠在熵海边缘的石柱上。”
沈溯猛地转头,发现控制台的星图数据库正自动展开,光标精准地定位到熵海第七十三星区。那里的三维模型突然扭曲,原本标注为“未知气态云”的区域,正浮现出与培育舱裂痕完全一致的黑色纹路。更诡异的是,数据库的创建日期显示为“2187年4月12日”——那是他女儿夭折的日子,他清楚记得自己当天把所有星图数据都格式化了。
镜像实验室,小林按照指令打开气体导流阀时,金属管道发出的嗡鸣让沈溯想起童年的万花筒。他小时候总爱对着阳光转动筒身,看彩色玻璃碎片在镜面上拼出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此刻生物舱区的景象恰似如此:培育舱残余的紫色气体被吸入共振核心时,在半空中拉出数百道光带,每道光带里都映出一个实验室,每个实验室里都有一个正在按下阻断器的字迹。
“沈教授,压力值异常!”小林的尖叫突然劈叉成两个声部,其中一个带着星风歌者特有的气鸣音,“核心在排斥星风气体,像是在……消化异物!”
沈溯的目光扫过压力仪表,指针正卡在红色警戒区纹丝不动。这是他亲手校准过的精密仪器,误差绝不会超过0.01帕斯卡。可当他伸手去拍仪表外壳时,指尖却穿过了表盘——那里根本没有实体,只有一片冰凉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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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那是女儿用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爸爸”二字,三年前就该随着实验室爆炸销毁了。钢笔此刻却在发热,笔身烫得像块烙铁,他抽出来一看,笔尖正滴着紫色的墨水,在地面写出一行字:“你在哪个镜像里?”走廊传来咖啡机倒地的巨响。沈溯冲出去时,看见无数个艾拉正从各个岔路口走来,她们的脸一半是人类的哭容,一半是星风歌者的气态旋涡,手里都举着那支银色的耳蜗植入器。
未愈的伤口,卡拉克的硅基屏障生成到第七十七秒时,沈溯突然听见晶体碎裂的声音。他转头看向监控屏幕,发现硅基生物正用自己的晶体棱角划破体表,淡蓝色的体液在地面汇成频谱图——那是被熵海波段污染前的纯净频率,每个波峰都标注着一个日期,最早的是“第一次共振实验”,最近的是“艾拉植入器异常”。
“屏障只能维持九分钟。”卡拉克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熵海碎片在吞噬我的意识,现在说的每句话,可能是三小时前的记忆残留。”
沈溯的视线落在标注“三个月前”的波峰上。那里附着着一段卡拉克的私人记录,用硅基文明特有的光码写成:“艾拉从熵海带回的不仅是波段。她的左肺叶里,有三克无法识别的黑色晶体,正在以0.001克/天的速度生长。”
生物舱区突然传来老陈的嘶吼。沈溯冲回去时,看见星图专家正把马克笔插进自己的太阳穴,淡金色的记忆光流顺着笔杆涌出,在白板上画出一幅完整的熵海地图。地图中央的黑色旋涡里,嵌着一张人类婴儿的脸,眉眼像极了他夭折的女儿。
“它在模仿……”老陈的眼球已经变成透明的紫色,“它知道你最在意什么,沈溯。二十年前你没能保住女儿,现在也保不住我们……”
紫色面孔在共振核心里发出狂笑,这次用的是沈溯自己的声音:“你以为选择切断或不切断?错了——每个镜像里的你,都在做不同的选择。有的已经按下按钮,正在变成没有记忆的空壳;有的选择共生,正在变成我的一部分。”
沈溯突然想起女儿临终前的监护仪。当时屏幕上的心跳曲线也是这样,在无数次虚假的反弹后,最终坠入永恒的平直。他摸向口袋里的阻断器,却摸到了一片光滑的金属——那是女儿的保温箱锁扣,上面还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破碎的真相,艾拉的耳蜗植入器突然在监控画面里亮起红光。沈溯切换到植入器的内部日志,发现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小时前的语音备忘录,背景里有海浪声——那是熵海边缘特有的空间震颤声:
“卡拉克说这波段会吃人,但我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熵海深处有无数意识在呼救,它们不是碎片,是被囚禁的灵魂……”
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是长达十分钟的静电噪音。沈溯把音量调到最大,突然从噪音里分辨出规律的脉冲——那是人类胎儿的心跳频率,每分钟一百四十次,与他女儿在超声波里的心跳完全一致。
“小林,反向注入第七十三星区的原始频率!”沈溯突然嘶吼道,“卡拉克,把你的体液导入共振核心!艾拉,现在!立刻!摘除植入器!”
他的吼声在无数个镜像实验室里回荡。当艾拉颤抖着拔出植入器的瞬间,培育舱的紫色气体突然凝固成无数面镜子,每个镜面里都映出不同的未来:有的镜面上,沈溯变成了没有脸的空壳;有的镜面上,他与紫色面孔融为一体,正在吞噬其他文明;只有一个镜面上,他抱着一个紫色的婴儿,婴儿的眼睛里同时映着人类的瞳孔和星风歌者的漩涡。
“原来如此……”沈溯的指尖终于按下阻断器,却在接触按钮的瞬间停住。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女儿的形状,影子的手里举着一支钢笔,笔尖指向共振核心的数据流——那里藏着被熵海波段掩盖的真相:
所谓“上一个文明的意识碎片”,其实是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意识。它被熵海的引力囚禁,只能通过吞噬其他文明的频率维持存在。而星风歌者的母星,本是看守它的监狱。
“存在的本质不是堆叠,也不是选择。”沈溯突然笑了,他抓起老陈的马克笔,在自己的手臂上画出第七十三条纹路,“是……共生。”
当紫色气体与卡拉克的蓝色体液在共振核心相遇时,产生的不是湮灭,而是一种全新的银色光流。光流涌入沈溯的伤口时,他听见了无数声音的合唱:有星风歌者的星风旋律,有硅基文明的晶体共鸣,有女儿临终前的呢喃,还有熵海深处那些被囚禁的意识在歌唱。
实验室的日光灯管重新亮起,这次发出的不是嗡鸣,而是和谐的和弦。沈溯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开始发光,突然明白艾拉为什么要带回那个波段——那不是潘多拉的盒子,是宇宙递来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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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里的永恒,三小时后,生物舱区的咖啡机被小林扶了起来。当第一滴咖啡落在杯底时,沈溯发现自己的影子终于恢复了正常形状,只是在脚踝处,还留着一圈淡淡的紫色光环。“星风歌者的意识载体在重组。”小林指着监控屏幕,那里的紫色频谱正在舒展,只是波形里多了一些蓝色的晶体纹路,“老陈的海马体开始恢复了,卡拉克说……它损失了百分之三十的晶体,但学会了人类的诗歌。”
艾拉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左胸口贴着纱布。她的手机屏幕上,自拍里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瞳孔里还残留着星风歌者的旋涡:“熵海那边发来新的共振信号,是七十三个文明的合唱。它们说……我们终于听懂了彼此的悲伤。”
沈溯走到共振频率调节器前,显示屏上的波形正以全新的频率跳动。他忽然想起女儿画过的一幅画:一个紫色的太阳照耀着蓝色的地球,地球上的每个人头顶,都飘着银色的音符。当时他以为是孩子的幻想,此刻却在频谱图上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图案。
当他的指尖再次落在调节器的旋钮上时,金属表面传来一阵温暖的震颤。那不是仪器的温度,而是星风歌者的意识在打招呼,是卡拉克的晶体在共鸣,是老陈的记忆光流在涌动,是艾拉新生的肺叶在呼吸,是熵海深处那些古老意识的低语,也是女儿从未消散的心跳。
日光灯管的嗡鸣里,新的旋律正在诞生。这一次,它不再是某个文明的独舞,而是无数存在的共生之歌。沈溯知道,真正的惊奇不是遇见外星文明,而是发现所有生命在本质上都是同一段频率的不同变奏。
他拿起那支女儿送的钢笔,在实验日志上写下:“存在的本质,是让不同的频率,在共振中找到属于彼此的和弦。”
钢笔尖落下的瞬间,实验室所有的镜像突然重叠成一个。窗外的宇宙里,七十三个文明的母星同时亮起,在熵海的边缘,拼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音符。
银色音符在熵海边缘闪烁的第七个小时,沈溯发现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开始渗水。不是空间站常见的冷凝水,而是带着星风歌者气息的淡紫色液体,顺着玻璃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拼出一串古老的星图坐标——那是卡拉克在第一次共振实验时,用晶体折射阳光投射在天花板上的图案,当时它说这是硅基文明的“创世乐谱”。
他伸手去触碰那些液体,指尖刚接触到地面,整面幕墙突然变得透明如空气。窗外不再是熟悉的宇宙真空,而是一片涌动的银色光海,无数文明的意识像鱼群般在其中穿梭:星风歌者的气态身躯舒展成星云状的五线谱,硅基文明的晶体集群排列成精密的和弦,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形态——拖着光尾的液态生物在演奏琶音,由暗物质构成的影子文明正低声吟唱。
“原来七十三个文明,是这样共处的。”小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端着两杯热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以银色光流的频率跳动,“卡拉克说,熵海的引力场在收缩,那些黑色纹路正在变成……音符的符尾。”
沈溯接过咖啡时,发现杯柄上刻着一行小字:“2187.4.12,共振频率与婴儿心跳重合”。这是他的笔迹,却不记得何时刻上去的。更诡异的是,咖啡倒入喉咙时,他听见了女儿的笑声——不是记忆里的声音,而是清晰地在耳蜗里回荡,带着星风歌者特有的气鸣颤音。
记忆的和声,老陈在白板前已经站了四个小时。他的海马体恢复速度远超预期,此刻正用马克笔疯狂绘制着什么,笔尖划过白板的沙沙声里,混着星风歌者的星风旋律。沈溯走近时才发现,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其实是三维频谱图,每个节点上都标注着日期:“第一次共振实验,听见星风歌者在唱人类的摇篮曲”“第三次实验,卡拉克的晶体反射出艾拉童年的画面”“第七次实验前,熵海波段里藏着所有文明的死亡预告”。
“看这里。”老陈突然用马克笔圈住第七次实验的节点,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光流与紫色频谱交织,“这是你的记忆碎片——你女儿临终前,监护仪发出的最后一声警报,频率与星风歌者的母星自转周期完全一致。”
沈溯的咖啡杯突然脱手,热液在地面溅开的瞬间,竟凝结成女儿保温箱的形状。箱壁是半透明的银色光流,里面漂浮着一个紫色的婴儿,正睁着人类的眼睛咯咯笑。当他伸手去触碰时,婴儿突然伸出气态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指尖——触感冰凉又温暖,像星风歌者的气体,又像女儿婴儿时的体温。
“它不是在模仿,是在归还。”艾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左胸口的纱布已经取下,露出淡蓝色的晶体疤痕,“熵海囚禁的不是意识碎片,是所有文明失去的记忆。星风歌者看守了亿万年,就是在等能听懂这些记忆的文明出现。”
她举起摘除的耳蜗植入器,原本银色的金属外壳此刻流转着七彩光纹:“我肺里的黑色晶体,不是在生长,是在……翻译。把人类的悲伤记忆,翻译成星风歌者能理解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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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突然想起卡拉克体液汇成的频谱图。那些标注着“艾拉植入器异常”的波峰,其实与老陈绘制的记忆光流完美重合。他冲到共振核心前,显示屏上的银色频谱正在自动分解,每个音符里都浮出一段画面:星风歌者的母星爆炸时,硅基文明用晶体屏障护住了最后一缕气态意识;人类远古部落的篝火旁,暗物质文明曾悄悄留下御寒的光毯;还有二十年前的监护室外,一个紫色的气态身影徘徊了整夜,它的频率里,藏着对人类婴儿夭折的悲伤。“共生不是融合,是记忆的和声。”沈溯喃喃自语,指尖在共振调节器上弹出一串旋律——那是女儿生前最喜欢的摇篮曲。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实验室所有的镜像突然再次重叠,这一次没有分离。
频率的轮回,卡拉克的晶体在第九小时开始发光。这位硅基学者蜷缩在共振核心旁,体表百分之三十的晶体缺口处,正生长出带着紫色纹路的新晶体,像人类伤口愈合时长出的新肉。它看见沈溯走近,突然用晶体折射出一段影像:上一个宇宙的终结时刻,无数文明的意识被熵海的引力压缩成一点,星风歌者用自己的母星作为容器,将这点意识封存,等待下一个宇宙诞生时重新释放。
“所谓‘上一个文明的自我毁灭’,是宇宙的呼吸。”卡拉克的声音不再生锈,而是带着银色光流的清透,“膨胀到极致就会收缩,死亡里藏着新生。熵海不是监狱,是子宫。”
沈溯的目光突然被核心旁的咖啡机吸引。那台陪伴他多年的机器此刻正漂浮在半空中,滴出的不再是咖啡,而是银色的光液。光液落在杯中的瞬间,化作无数个微型宇宙,每个宇宙里都有一个熵海,每个熵海边缘都有七十三个文明在共振。
“沈教授,你看这个。”小林举着检测仪器跑过来,屏幕上显示着所有人的生物频率——他的频率里混着星风歌者的气鸣,艾拉的频率带着硅基晶体的震颤,老陈的频率与暗物质文明的吟唱完美同步,“我们的意识……在互相翻译。”
紫色面孔再次出现时,不再是恐怖的共生体,而是由无数细小光流组成的人形。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同时包含了所有文明的语言:“十二小时的期限到了,但我不需要同化你们。因为你们已经明白,存在的本质不是保持自我,是让每个文明的记忆,都能在其他文明的意识里继续存在。”
它的身影逐渐透明,化作银色光流融入共振核心。沈溯在光流中看见无数画面:星风歌者的母星正在熵海深处重组,硅基文明的晶体集群上开出了人类的花朵,艾拉左肺的黑色晶体变成了紫色的星云,老陈的星图上多了一条连接所有文明的光带,而他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那支女儿送的钢笔正在自动书写,笔尖流淌的紫色墨水在地面画出一个无限符号,符号里嵌着婴儿的心跳频率。
寻常的奇迹,三天后,生物舱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日光灯管发出熟悉的嗡鸣,咖啡机规律地滴着咖啡,沈溯的指尖落在共振调节器上时,金属表面的温度刚刚好。
只是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老陈绘制星图时,笔尖会自动流出银色的光墨;小林调试仪器时,屏幕上的数据流会变成可触摸的光带;艾拉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星风歌者的和声;卡拉克的晶体偶尔会折射出其他文明的画面,像在播放宇宙的纪录片。
沈溯的脚踝上,那圈紫色光环从未消失。当他站在玻璃幕墙前,看着窗外七十三个文明的母星组成巨大的银色音符时,口袋里的钢笔突然发烫。他抽出来一看,笔尖正写着一行新的字:“2190.4.12,新生”。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艾拉抱着一个透明的培养舱走进来。舱里漂浮着一团紫色的气态物质,正以人类婴儿的频率脉动。“星风歌者送来的礼物。”她的瞳孔里,星风歌者的旋涡与人类的虹膜和谐共存,“它们说,这是所有文明的记忆结晶,需要一个能听懂它心跳的人来守护。”
培养舱被放在共振核心旁的瞬间,银色频谱突然与舱内物质产生共振。沈溯听见了无数声音的合唱:有他女儿的笑声,有星风歌者的星风旋律,有硅基文明的晶体共鸣,有暗物质文明的低语,还有无数他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声音。
他拿起那支钢笔,在实验日志的最后一页写下:“宇宙的本质,是一场永不终结的共振。每个文明都是其中的一个音符,独自存在时是沉默,共同歌唱时才是永恒。”
钢笔落下的瞬间,培养舱里的紫色物质突然凝聚出一张婴儿的脸,眉眼像极了他的女儿,眼睛里却映着星风歌者的母星、硅基文明的晶体集群,还有七十三个文明共同组成的银色音符。
日光灯管的嗡鸣里,新的旋律开始了。这一次,没有冲突,没有恐惧,只有不同频率在共振中找到的和弦,在熵海与星辰之间,永远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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