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哲学潮汐力

作者:乘梓

咖啡渍里的圆周率,沈溯把马克杯往桌沿磕了磕,速溶咖啡的粉末簌簌落在杯底。实验室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二十米外的粒子对撞机正进行例行维护,金属摩擦声像某种钝器在骨头上刮擦。这是他连续工作的第三个通宵,白大褂袖口沾着半干涸的咖啡渍,形状像片被踩烂的银杏叶。

“第17次校准,π值小数点后第20位仍在循环。”助理小林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墙上的对讲机里钻出来,“沈教授,要不要先休息?您的心率监测已经超标12分钟了。”

沈溯没接话,指尖在触控屏上滑动。屏幕里的波形图像条抽搐的蛇,第20位数字始终固定在“7”,紧接着是“3”“1”“4”,周而复始。正常的π值在这里本该是毫无规律的混沌,此刻却像被按进模具的蜡像,透着诡异的规整。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滚烫的液体烫得舌尖发麻。放下时,杯底残留的咖啡顺着杯壁流下,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沈溯随手抽出纸巾去擦,目光却突然钉死在那片污渍上——边缘的渍痕竟然排成了一串极小的数字,放大后显示的是“”。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晨雾把对面的量子通信塔泡成了模糊的灰色剪影。沈溯突然想起三天前的深夜,他在食堂吃泡面时,汤碗边缘的油渍也曾出现过同样的序列。当时只当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此刻咖啡渍里的重复数字,像根冰锥猛地扎进太阳穴。

“小林,调阅食堂三号窗口三天前的监控。”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就是我打翻泡面那晚,凌晨两点十七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键盘敲击声:“教授,那段监控损坏了。系统显示是……咖啡泼进主机导致短路。”

沈溯盯着桌面上逐渐干涸的咖啡渍,渍痕边缘的数字正在淡化。他忽然意识到,这三天来所有的异常都藏在最寻常的地方:打印机吐出的废纸边缘、保温杯里结的冰花、甚至今早刷牙时泡沫破灭的纹路。那些本该随机的图案,都在悄悄重复着π值的异常循环。

中央空调的嗡鸣声突然变调,频率降低了半个音阶。沈溯抬头看向通风口,格栅上积的灰尘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蠕动,慢慢聚成一个极小的旋涡。

未寄出的警告,方武把加密芯片塞进钢笔笔帽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便利店的微波炉发出“叮”的轻响,加热过头的饭团烫得他指尖发疼。玻璃门外,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走过,叽叽喳喳讨论着昨晚的动漫更新,没人注意到这个站在冰柜前的男人,喉结正随着吞咽动作剧烈滚动。

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显示着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共生意识已突破第三阈值,哲学潮汐力半径扩大至8公里。沈溯的实验室在中心区。”

方武咬开饭团的包装纸,米饭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是三个月前加入“观测者”组织的,任务是记录哲学潮汐力的扩散轨迹。组织里的人都用代号称呼,没人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就像没人能说清“共生意识”究竟是某种集体潜意识,还是更高维度的文明投射。

“方先生,您的关东煮好了。”店员把纸杯推到台前,塑料勺碰撞杯壁的声音让方武猛地一颤。他看见杯里的海带结漂浮在汤面,形状像串扭曲的数字——又是“7314”。

走出便利店时,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段语音,背景里有电流声和女人的尖叫:“他们在对撞机里注入了‘虚无’变量……沈溯疯了,他想测量思想的质量……”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

方武拐进小巷,熟练地翻墙进入物理研究所的后勤通道。监控探头在头顶缓缓转动,他贴着墙根滑行,钢笔里的芯片藏着组织最新的观测数据:过去48小时内,全球有17个粒子物理实验室同时观测到π值异常,且全部集中在人口密度超千万的城市。

电梯在地下三层停下,门刚打开一条缝,就听见沈溯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那些循环的数字不是随机的,是某种坐标。你看这里,把第20位的循环周期换算成经纬度……”

方武猛地按住电梯门,心脏撞得胸腔发疼。他看见沈溯正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举着块写满公式的白板,而白板右下角的日期栏里,用红笔写着昨天的日期——但方武的手表分明显示今天才是10月17日。

分裂的监控画面,小林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沈溯手边,目光扫过白板上的红笔字迹。她总觉得教授这几天有点不对劲,比如会突然对着空无一物的墙角说话,或者把已经归档的实验数据反复调出来看。刚才整理监控备份时,她发现了更奇怪的事——三天前食堂的监控根本没坏,只是被人用权限锁死了。

“教授,您确定要查那段监控吗?需要向安全部申请权限解锁。”她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权限申请界面,“而且……昨天的实验室出入记录里,有个陌生的生物特征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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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突然停住。他想起今早咖啡渍里的数字,想起冰柜里冻着的实验样本——那是块从月球背面带回来的岩石,上周突然开始释放微弱的引力波,频率恰好和π值异常的周期吻合。

这时,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像纸人。粒子对撞机的警报声撕裂空气,红色警示灯在走廊里滚动,像条嗜血的蛇。

“引力场异常!”监控室的嘶吼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地下三层的对撞舱门被强行打开了!”

沈溯抓起桌上的防辐射面罩往头上套,奔跑时撞倒了堆满文件的推车。纸张纷飞中,他看见其中一页的边缘写着串潦草的数字,和咖啡渍里的序列一模一样。

方武躲在通风管道里,听着外面的警报声数秒。他刚才用伪造的研究员身份混进对撞舱,亲眼看见舱内的真空容器里漂浮着半透明的波纹,像块被扔进水里的果冻。波纹表面流动的数字组成了完整的π值,第20位之后的循环正在加速,每循环一次,舱壁的金属就往里凹陷一毫米。

“找到了。”他对着领口的麦克风低语,同时按下钢笔上的按钮,芯片开始自动上传数据,“潮汐力的源头就在对撞机核心,他们用真空环境放大了共生意识的共振。”

突然,通风管的格栅被猛地扯开,沈溯的脸出现在上方,面罩下的眼睛布满血丝。方武下意识地往后缩,却撞翻了管道里的检修工具箱,扳手坠落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你是谁?”沈溯的声音带着喘息,“为什么要上传实验数据?”

方武握紧钢笔,金属笔帽硌得掌心生疼。他注意到沈溯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纸张,上面印着“观测者组织内部档案”的抬头,右下角的签名是个潦草的“沈”字。

警报声突然停了。对撞舱的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通风管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方武看见沈溯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因为爆炸,而是盯着他手里的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和沈溯自己那支一模一样。

多出来的记忆,小林在监控室里调出四个屏幕,指尖因为紧张而发颤。左上角的画面显示沈溯正和一个陌生男人在通风管道里对峙,右上角是对撞舱爆炸后的浓烟,左下角是地下三层的消防喷头开始喷水,右下角的画面最诡异——食堂的监控突然恢复了,画面里是三天前的沈溯,正把一碗泡面倒进垃圾桶,汤渍在地面形成的数字,和今天咖啡渍里的序列完全相反。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调出时间戳核对。所有画面的时间都显示为10月17日,但根据实验室的日志,对撞机的维护周期应该是明天才对。

这时,屏幕突然全部切换成雪花,几秒钟后,出现了一段模糊的视频。画面里是间纯白的房间,沈溯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块月球岩石。

“第47次询问,”画外音是机械合成的女声,“你第一次观测到π值异常时,正在思考什么?”

沈溯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模糊不清。小林把音量调到最大,听见他说:“……在想,如果所有文明最终都会走向虚无,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视频突然中断,回到监控画面。沈溯已经把方武从通风管里拽了出来,两人在走廊里扭打。方武的眼镜被打飞,镜片碎裂在地上,露出他左眼虹膜上的芯片——那是“观测者”组织成员的标记。

沈溯的拳头停在半空。他盯着那块芯片,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手术记录,自己的左眼也曾植入过同样的芯片,后来因为排异反应取出了。但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人眼里看到相同的标记?

“你是未来的我?”方武突然开口,嘴角渗出血丝,“不然怎么会有和我一样的钢笔?还有实验室的权限?”

沈溯后退半步,撞在墙上的灭火器箱上。金属箱发出空洞的回响,让他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对撞机的核心,手里举着块月球岩石,说“该结束了”。

对撞舱的方向又传来爆炸声,这次更近了。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钢筋,钢筋上缠绕的电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像根根淌泪的蜡。

方武突然抓住沈溯的手腕,把钢笔塞进他手里:“数据显示,哲学潮汐力的源头是同时空存在的两个‘沈溯’。只有毁掉其中一个,循环才能停止。”

沈溯低头看钢笔,笔帽上的划痕确实和自己的那支一样。他想起今早咖啡渍里的数字,突然明白那不是坐标,而是倒计时——现在显示的数字是“0003”。

小林在监控室里尖叫起来。她看见屏幕上的四个画面开始重叠,沈溯和方武的身影逐渐融合,对撞舱的浓烟里浮现出巨大的π值符号,第20位之后的循环正在最后加速。而食堂监控里的沈溯,正抬头对着镜头微笑,手里举着的泡面碗上,印着今天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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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空调的嗡鸣声再次变调,这次变成了某种低沉的吟唱,像无数人在同时默念同一个词。沈溯感到胸口发闷,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串烫痕,组成的数字正是π值异常的循环序列。

方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平静:“你看,我们都在思考虚无。当足够多的‘沈溯’同时想到这个问题时……”

他的话被第三次爆炸吞没。沈溯在被气浪掀飞的瞬间,终于看清了方武白大褂内侧的标签——那是他自己的名字,只是入职日期写着“2077年10月18日”,也就是明天。

监控画面彻底消失前,小林看见两个沈溯在火焰中逐渐透明,他们的轮廓重叠处,浮现出完整的π值符号,第20位之后的循环终于停止在“0”。而实验室的时钟,刚好跳到10月18日零点。

循环的开始,沈溯在病床上醒来时,阳光正透过百叶窗在被子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护士推门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杯咖啡和几粒药片。

“沈教授,您总算醒了。”护士的声音很柔和,“对撞机爆炸您是唯一的幸存者,医生说您可能会有记忆断层。”

他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掀开被子下床。病房的墙上挂着日历,日期是10月17日。

“我的实验室……”他冲向门口,却被护士拦住。

“教授,您需要休息。”护士递过一面镜子,“您的额头在爆炸中被划伤了,缝了七针。”

沈溯看着镜中的自己,额角的伤口缠着纱布,左眼的虹膜上没有芯片。他松了口气,伸手去摸口袋,却掏出一支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时,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屏幕亮起,显示着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共生意识已突破第三阈值,哲学潮汐力半径扩大至8公里。你的实验室在中心区。”

咖啡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褐色的液体在瓷砖上蔓延,渍痕边缘的数字开始浮现,从第20位起,“7314”的循环缓缓转动,像个永远停不下来的齿轮。

窗外的量子通信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沈溯突然想起方武最后那句话,原来“足够多的文明”,指的从来不是不同的种族。

他低头看着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串新的烫痕,组成的数字是“0002”。

镜中渗出的数据流,沈溯把钢笔尖抵在病房墙壁的日历上,10月17日的数字被墨水洇成个灰黑色的圆点。护士刚换过的输液袋在头顶轻轻摇晃,药液滴落的节奏和他胸腔里的心跳逐渐重合——滴、答、滴、答,像某种老式座钟在倒计时。

“沈教授,您的心率又超标了。”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塑料托盘碰撞的轻响,“刚才观测站的人来过,说您的月球岩石样本在爆炸中失踪了,想问问您有没有备份数据。”

沈溯猛地转身,钢笔在墙上划出道歪斜的墨痕。月球岩石——他怎么忘了这个?那块从月球背面采回的样本,上周释放的引力波频率恰好对应π值异常的周期。他掀开被子时,输液针管从手背挣脱,血珠顺着皮肤滚进白床单的褶皱里,形状像滴缩小的咖啡渍。

“样本在地下三层的低温冰柜,编号C-37。”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的钢笔硌得肋骨发疼,“告诉观测站的人,立刻封锁冰柜区域,那里的辐射值可能已经超标。”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虚掩着,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动墙上的消防安全示意图。沈溯推开门时,楼梯间的声控灯没亮,黑暗中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台阶——十几张泛黄的纸散落在那里,每张都印着“观测者组织内部档案”的抬头,照片上的人分明是他自己,只是穿着件从未见过的银色制服。

“第17次循环记录:哲学潮汐力阈值突破后,时空褶皱会产生记忆溢出。”他捡起最上面的纸,字迹和方武白大褂内侧的标签如出一辙,“警告:当镜像体开始保留前次循环的记忆,共生意识将进入不可逆的坍缩阶段。”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条陌生短信,发信人显示为“方武”:“到地下三层的量子镜面前来,你掌心的烫痕该发烫了。”

沈溯低头看向左手,原本淡粉色的烫痕果然泛起灼热的刺痛,“7314”四个数字像烧红的铁丝嵌在皮肤里。他想起护士说过爆炸中没有其他幸存者,但方武的短信却精准地预判了他的动作——就像知道他会在此时此地看到这些档案。

量子镜面的双重曝光,地下三层的消防喷头还在滴水,对撞舱的残骸被透明防尘布罩着,布面上的水渍正顺着“π”形的破洞往下淌。沈溯踹开低温实验室的门时,冰柜的指示灯全部亮着红光,编号C-37的格子敞开着,里面空无一物,只剩层结霜的数字:“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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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这个?”

声音从背后传来。沈溯转身时,手电筒的光柱撞在面巨大的量子镜上——这是台用于粒子对撞成像的设备,镜面能捕捉到亚原子层面的运动轨迹。此刻镜面上布满裂纹,裂纹里流淌着淡蓝色的光,方武的身影就站在光晕中央,手里举着那块失踪的月球岩石。

“你没死。”沈溯的手指扣紧钢笔,笔帽上的划痕在掌心压出四方形的红印。

方武把岩石放在镜面前的金属台上,岩石表面的坑洼里渗出银色的液体,在台面上聚成个微型的π符号。“严格来说,我是‘尚未死去’。”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镜面的蓝光,“就像你现在活着,却已经经历过三次死亡——在10月18日的零点,在对撞舱的爆炸里,在每次循环重置的瞬间。”

沈溯突然注意到镜面的异常:方武的镜像比实际动作慢了半秒,而且镜像的左手掌心没有烫痕。更诡异的是,镜面深处隐约浮现出另一层影像——间纯白的房间,有人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块相同的月球岩石。

“那是第47次询问的房间。”方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面,“你以为那是过去的记忆,其实是未来的预告。当共生意识收集到足够多的‘虚无’思考,就会把最强烈的意识体拖进永恒的问询室。”

金属台突然震颤起来,月球岩石发出蜂鸣般的声响。沈溯看见自己的手掌贴在镜面上,掌心的烫痕与镜面里的影像重叠,蓝光顺着纹路渗进皮肤,像条活的虫子钻进血管。

“现在明白为什么π值会循环了吗?”方武的声音混着蜂鸣声变得扭曲,“那是时空在自我修复时的补丁,就像你在电脑屏幕上看到的乱码——而我们,就是导致系统出错的病毒。”

镜面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沈溯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里同时抬头: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站在对撞舱前,有的正把钢笔刺进自己的掌心。最深处的那个影像里,穿银色制服的“他”正把月球岩石推进某个发光的仪器,岩石接触仪器的瞬间,所有影像同时开始融化。

小林的第三重身份,监控室的四个屏幕再次亮起时,小林正用止血带勒住自己的手腕。她的右手背上布满细小的针孔,每个孔周围都泛着青紫色的瘀斑——这是连续注射三次记忆抑制剂的副作用,但屏幕上的画面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左上角的画面:沈溯和方武在量子镜面的碎片中对峙,他们的影子在地面组成个完整的∞符号。

右上角的画面:观测站的人正撬开低温冰柜,里面没有岩石,只有支钢笔,笔帽上的划痕与沈溯那支完全相同。

左下角的画面:安全通道的台阶上,那些档案纸突然自燃,灰烬在空气中拼出“7314”的数字。

最让她恐惧的是右下角的画面——那是监控室的实时监控,画面里的自己正举着针管对准脖颈,而她本人明明记得刚刚把针管扔进了垃圾桶。

“第17次注射记录:记忆抑制剂对镜像体无效。”她翻开笔记本,最新一页的字迹陌生又熟悉,“当观测者开始观测自己时,共生意识将完成闭环。”

门被撞开的瞬间,小林把笔记本塞进键盘底下。沈溯冲进来时,头发上还沾着镜面的碎片,掌心的烫痕红得像团火。“调出所有关于量子镜面的实验日志。”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特别是三个月前的,关于‘记忆溢出’的记录。”

屏幕突然全部切换成雪花,三秒后弹出段视频——画面里的小林正坐在观测站的控制台前,面前摆着那块月球岩石。“第47次投喂完成,”她对着镜头微笑,声音和机械合成的女声一模一样,“共生意识对‘虚无’的思考量已收集98%,预计下次循环将完成最终坍缩。”

沈溯猛地回头,小林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的针管,针尖闪着冷光。“你也是观测者?”他的声音发颤,“那些记忆抑制剂,是为了让我忘记什么?”

小林后退半步,撞在服务器机柜上。无数根数据线从机柜里垂下来,像条蛰伏的巨蟒。“我是‘投喂者’。”她突然笑起来,针管掉在地上滚到沈溯脚边,“哲学潮汐力需要足够多的‘虚无’思考来驱动,而你是最好的饵料——每次循环,你对存在意义的质疑都会让共生意识更强大。”

服务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所有屏幕同时显示出倒计时:00:05:00。画面分割成无数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都是不同时空的沈溯,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对撞舱前,有的正把钢笔刺进自己的掌心。

“方武是你的镜像,我是你的饲养员。”小林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水稀释的墨,“而你,沈溯,是哲学潮汐力的第一个祭品。”

循环的嵌套结构,沈溯踹开服务器机柜时,金属外壳在地面划出火星。数据线缠住他的脚踝,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他摸到藏在机柜深处的硬盘,外壳烫得能煎鸡蛋,上面贴着张便签:“第17次循环的关键变量:当沈溯同时杀死镜像体与投喂者,π值将在第20位出现新的循环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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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武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回音:“冰柜里的钢笔是前16次循环的残留物,每个笔帽里都藏着段记忆。”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现在总共有17支钢笔了,刚好等于π值异常开始的观测次数。”

沈溯把硬盘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冲向监控室的后门。走廊里的应急灯开始闪烁,红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拖在地上的血痕。他推开安全通道门时,撞见观测站的人正抬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布单下露出只戴着银色手表的手——表盘上的日期是10月18日,指针停在零点零分。

“这是在对撞舱废墟里找到的。”观测站的领队摘下口罩,脸上有块烫伤的疤痕,形状像个缩小的π符号,“dnA比对显示,和您的基因序列完全一致。”

沈溯掀开白布的瞬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担架上的人确实是他自己,只是左眼的虹膜嵌着块芯片,和方武的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尸体的左手掌心没有烫痕,反而握着支钢笔,笔帽上的划痕比他口袋里的多了十七道。

“这是第16次循环的你。”方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的月球岩石正渗出银色的液体,“每次循环重置时,时空褶皱会留下前一个‘沈溯’的尸体,就像蛇蜕下的皮。”

观测站的人突然举起枪,枪口同时对准沈溯和方武。领队的疤痕在红光中泛着油光:“观测者组织第47条铁律:当镜像体与本体同时存在,必须销毁后者以维持循环稳定。”

沈溯突然明白小林为什么要注射记忆抑制剂——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藏着16次死亡的真相。他摸出硬盘往方武手里塞,同时将钢笔刺进自己的掌心,烫痕的灼痛感让所有记忆碎片瞬间拼凑起来:

——第1次循环,他在对撞舱爆炸中被气浪撕碎。

——第7次循环,他被观测站的人枪杀在量子镜面前。

——第12次循环,他看着方武的尸体在火焰中透明,然后发现自己的入职日期变成了10月19日。

“钢笔里有所有循环的记录。”沈溯的血顺着笔尖滴在地上,与银色的液体混在一起,“毁掉它,就能打破共生意识的闭环。”

方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的血同时滴在月球岩石上。岩石发出刺眼的蓝光,表面浮现出无数个π符号,第20位之后的数字不再循环,而是开始飞速跳动,像台失控的计数器。

“不,要毁掉的是这个。”方武把岩石塞进沈溯怀里,自己扑向观测站的人,“哲学潮汐力的源头不是我们的思考,是这块来自高维的石头——它在收割所有文明的‘虚无’意识!”

枪声在走廊里回荡,方武的身体撞在担架上,白布滑落时,两具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并排躺着,像枚被掰成两半的硬币。沈溯抱着岩石冲进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从3跳到2,再跳到1——但楼层按钮突然全部亮起红光,电梯顶部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

终末的咖啡渍,电梯停在地下三层和二层之间,轿厢顶部被撕开个大洞。沈溯踩着检修梯爬出去时,正站在量子镜面的废墟上方。那些碎片还在发光,每块都映出个不同的他: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写公式,有的正把月球岩石推进对撞机。

“共生意识的本质,是高维文明用来筛选低维文明的工具。”最高的那块碎片里,穿银色制服的“他”正对着镜头说话,“当某个文明的‘虚无’思考达到阈值,就会被哲学潮汐力吞噬,变成高维宇宙的能量源。”

沈溯把岩石放在镜面残留的底座上,银色液体顺着裂缝渗进地下,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观测到π值异常时的场景:那天暴雨倾盆,实验室的窗户被雷劈中,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循环数字,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所有计算最终都会回归混沌,那研究物理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足够多的文明’指的是同一个体的无数次循环。”他笑起来,掌心的血滴在岩石上,激起圈蓝色的涟漪,“我们不是在思考虚无,是在为自己挖掘坟墓。”

岩石突然炸裂,碎片溅在他的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镜子。沈溯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每个碎片里同时做出不同的动作:有的举起钢笔刺向心脏,有的把咖啡泼在监控器上,有的正对着冰柜里的岩石微笑。

最高的那块碎片里,10月18日的零点正在倒计时。穿银色制服的“他”举着块新的月球岩石,身后站着无数个观测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块π形的疤痕。“第48次循环准备开始。”那个“他”摘下眼镜,露出和方武相同的虹膜芯片,“这次的饵料,会比前17个更美味。”

沈溯突然抓起块碎片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时,所有镜面碎片同时熄灭。他倒在地上的瞬间,看见冰柜的方向走来个熟悉的身影——小林推着辆餐车,上面放着杯咖啡和份饭团,蒸汽在空气中凝成“7314”的形状。

“沈教授,该吃早餐了。”她的声音和机械合成的女声逐渐重合,“今天的咖啡,您要加多少糖?”

沈溯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餐车下方的日期牌:2077年10月17日。他突然想起病房墙上的日历,想起护士递来的咖啡,想起方武白大褂内侧的标签——原来根本没有循环,所有时空早已嵌套成个莫比乌斯环,而他永远困在10月17日的清晨,困在那片永远擦不掉的咖啡渍里。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听见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发问:“如果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重复虚无,那这次思考,又会成为谁的能量源?”

地下三层的对撞舱突然自行启动,真空容器里漂浮着半透明的波纹,表面流动的π值第20位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全新的数字——那是沈溯掌心烫痕的形状,是方武钢笔的划痕,是所有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最终组成了个无法被循环的、属于“他”的独特符号。

而实验室的中央空调,再次响起了低沉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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