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去赴宴

观星宴将于傍晚酉时中正式肇始,而各皇室宗亲、王公大臣及其家眷自申时起便陆续入场。


清晨,天际刚露出鱼肚白。


沉睡于酣甜梦中的羽涅被宋蔼、翠微摇醒。


她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懒懒打了个哈欠,发丝微乱,尚带初醒的倦意。


宋蔼弓着腰,声音很轻:“殿下,今日需赴宫中观星宴,按规制当早起梳妆备礼。”


“申时才能入宫,这天才亮,居令就让我再睡会儿罢。”说着,她便要重新躺下。


一旁的翠微跟宋蔼连忙轻拽住她。


翠微劝她道:“殿下,此次乃您初觐圣上、皇后、太后,及太皇太后,同时亦是首次正式面见宗亲百官,关乎皇家体面,容不得半点轻忽。”


“礼服、妆容更需端庄得体,不可失皇家公主之仪。若起迟了,仓促间恐难周全。恳请殿下早做准备,细细打理,方不负圣恩,亦让其他诸位见见您的气度。”


她的气度?


她的气度她自己都不在乎,更别提给别人看。


但现下顶替着“顺和公主”此名号,她就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至少不能败坏赵华晏的形象,该做的场面功夫,还是得做足。


念及此处,她顶着乱糟糟的乌发,跟生离死别似的将双腿从被窝里不舍抽了出来。


坐在梳妆台前,她好奇往院外探了探:“小师姐呢?没在院中练功?”


宋蔼正替她细细梳理着长发,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恭敬回:


“沈道长天不亮就起身往徐州去了。她特意叮嘱过,不让惊动您,说等看过徐著作郎伤势,便会快马赶回来。”


羽涅这才想起,昨晚从徐采宅中回来时,琅羲是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说徐景仰来信说,不慎被马蹄踢中了胸口,恐不能及时赶回来见她,望她不要生气。


信里徐景仰许是不想让她劳累,并未提让她去徐州的话。


可琅羲实在放心不下他的伤势,加之徐景仰这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被马蹄踢中这事可轻可重,她总忧虑他没说实话,索性便决定亲自跑一趟。


为了这事,她还特意跟徐采借了匹快马。


徐采因公务缠身,离不开建安,只能派了两个武卫营的人跟着她同去。


一听琅羲天不亮就往徐州去了,羽涅当即问道:“小师姐动身时,吃过早饭了吗?”


“回公主的话。”宋蔼为她绾着发:“沈道长走得匆忙,我让底下人备了些糕点和水给她带上,让她路上垫垫肚子。”


羽涅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还真怕她空着肚子赶路。”


说罢,她随手拿起一支嵌珠金钗,对着铜镜在鬓边比了比。


“对了,居令……”


她忽然想起一事,抬眼看向镜中宋蔼的倒影:“昨日让备的衣裳,都妥当了?按隋恩尺码来做就好。”


宋蔼开口:“都已备妥了。只是公主,这些衣裳是要给谁用?”


“我小师兄想进宫瞧瞧,这次正好有机会。”羽涅应着,语气熟稔。


她这样称呼阿悔,宋蔼听着总觉得有些异样。


虽说昨日他几个是扮作师兄妹出去的,可眼前这声“小师兄”,分明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顺口,倒像是叫了许多年一般。


这三人之间的情分,看起来不像是“恩人”二字能概括的,要比救命之恩深厚得多。


纵然心里存着些疑虑,宋蔼却没问出口。


她只是略微担忧地劝道:“公主,宫里宴会戒备森严,您这样贸然带个外人进去,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放下金钗,羽涅又拿起桌子上的口脂抹了一点出来。


她仰头看向身后的人:“小师兄只要一直跟着我,不去别处乱闯,应当出不了岔子吧?”


宋蔼在宫里待了这些年,甚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三两天是相处的短了些,但在她看来,阿悔不是惹是生非之人,甚至可以说得上乖巧稳重。


若是真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一行人,想来的确不会生出乱子。


这般思忖着,宋蔼压下了心头多余的念头,点头道:“过会儿我就让人把衣裳给周道长送去。”


一众婢子早早就把各色衣服,琳琅满目的首饰一一摆将出来。


待梳洗停当,跟阿悔一起用过早膳。


她没时间跟他闲谈,就被宋蔼带走,精心去试那些首饰和衣物。


宋蔼告诉她,太皇太后喜爱知书达理又明艳动人的,太后亦是这般喜好,皇后对各位公主的穿着打扮没太多干涉,陛下向来也不管这些,别说公主们了,他对后宫之事都淡漠,几乎不过问。


妃子们想摸清楚他的喜好都难,大多时候,他的喜好全凭心情。


就这一通搭配下来,羽涅累得脖子泛着酸意。


光是发髻,都换了好几个样式。


午膳都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匆忙扒拉几口后,她放下阿悔一人,又赶忙接着试衣服。


到了最后,她身着朱红大袖衫,里头衬着鹅黄对襟襦裙,腰间束着嵌玉金带,乌发梳成望仙髻,上头簪着累丝步摇冠。


站在描金铜镜前时,整个人宛如一朵晨露未晞的芍药,整个人宛如一株娇艳盛放的芍药,眉眼灵动,肌肤莹润,细眉如画,唇瓣柔和。


宋蔼这才松了口气,平日严肃的表情难得露出笑意:“公主这模样,太皇太后她们见了定会欢喜。”


羽涅摸着头上的金翠,看着镜子里被打扮的陌生的自己:“居令,像华若她们,也都要这般讨太皇太后她们喜欢?”


宋蔼摇了摇头,替她将卷起的批帛整理好。


她缓缓道:“奴婢让公主这样精心打扮,不过是盼着您让太皇太后他们喜欢,能多得些宠爱,往后在宫里的日子能顺遂些。”


“临川公主她们背后有家族撑腰,身边更有生母时时照拂,日子自然要好过许多。”


她顿了顿:“宫里皇嗣比比皆是,多的是被遗忘在偏殿角落,位分高些的宫人,都敢随意欺凌。”


“所以公主……”


宋蔼望着她,眼神像望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里藏着几分恳切:“趁您才回建安不久,趁陛下他们还记着有您这位公主,能为往后的日子多博些筹码,便多博些吧。”


“您……能明白奴婢的意思么?”


羽涅万没料到,宋蔼能为她想得这般深远。


她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暖意,出声道:“宋居令待我真好。”


宋蔼听了,微垂着眸:“公主是奴婢的主子,做奴婢的,本就该为着主子多筹谋些。”


她这般说,羽涅却不认同,用力摇了摇头:“甚么主子不主子的,是宋居令心肠好,想必宫中不会再有比居令你还要善良的人。”


听她这么说,宋蔼却抬眸看她,告诉她道:“宫中还有比奴婢善良的人,而今的奴婢所会的一切,也都是跟她学的。”


“谁?”她好奇问。


不等羽涅回答,隋恩领着阿悔从外头进来。


羽涅第一次见阿悔穿宫里的衣服。


一袭素色交领宽袖袍,竖着腰带,戴着小冠的他看起来仍旧挺拔俊秀。


她提裙快步走过去“啧啧”两声。


“我小师兄真是穿甚么都好看。”


阿悔被她在一群人面前夸得耳根泛红,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


他看着画着精致妆容的她时,向来性格腼腆的他夸着比划:“第一次见我们萋萋穿成这样,很漂亮。”


其他人看不懂手语,阿悔也不避讳叫她的乳名。


羽涅听到这夸奖,努了努嘴:“那是,也不看咱长着多如花似玉的一张脸。”


阿悔笑的憨厚,又抬手比了比:“穿金戴银更衬得萋萋貌美,以后小师兄多赚些钱,给萋萋还有师姐多买好看的衣服穿。”


羽涅笑回:“那太辛苦小师兄,也不用买太多,一年一件就好。”


他二人说着话,阿悔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成衍与华若、华姝声音传了进来。


羽涅闻声抬眼,见萧成衍领着华若、华姝已经进了内院。


她带着阿悔一块儿出去迎接。


华若跟华姝走在一起,萧成衍步伐最快,三两步就来到她面前。


萧成衍瞧见她的打扮跟妆容,眼神一怔,惊艳不已。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笑声都变得拘谨起来:“萋萋这身装扮,比院中那株牡丹还要好看。”


顷刻,华若、华姝也来到寝殿门口。


华姝跟着萧成衍的话,抿唇轻笑,目光落在羽涅额间:“成衍说得是,妹妹额间的花钿,衬得眉眼越发灵动了。”


说着,她又细细打量她身上的外袍,真挚赞叹:“这料子,莫不是今年新贡的云锦?果然很配妹妹。”


华若也是跟着一顿直白的好夸:“顺和姐姐今日这模样,比起皇兄殿里挂着的那幅名家画的美人图,还要更胜几分。”


羽涅被夸得颇不好意思起来,玩笑道:“你们要是再这样夸下去,我恐怕要倾家荡产回报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忍不住朗声笑起来。萧成衍先收了笑,朗声道:“今夜宫中设宴,我同华姝、华若特意过来,是想接萋萋你一同前去。”


“正是。”华姝也跟着点头:“眼下时辰虽然早点,但正好趁此机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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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宫里各处转转看看,到时转完,时间也就差不多。”


左右差不多也快到入宫的时辰。


羽涅听了,点头应道:“既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她朝阿悔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多虑。


四人一同向外走去。


府外停着三辆马车,皆是钿车宝马,金镳玉络。


华若、华姝各一辆,剩下的一辆是宋蔼备的。


来时坐着华若马车的萧成衍,朝羽涅走去,说想跟她共乘一辆。


华若当即挑眉,故意拖长调子:“真是见色忘义,萧成衍你就在太学学了这些。”


萧成衍耳尖微热,却面不改色瞪他一眼:“少胡说,我是嫌你太吵,吵得我脑仁疼,而且萋萋初次入宫拘束,我这个做表兄的,不得多照应着些。”


华若“嘁”了一声,不再跟他理论,自顾自上了车。


这倒弄得羽涅不好意思起来,劝说萧成衍不能当这么多人说华若,让他去道歉,毕竟她年纪也小。


萧成衍罕见没听她的,说她在路上都快骑到他头上了,她才不需要他管。


言毕,他长腿一跨,径直进了羽涅车内。


羽涅无奈与华姝对望一眼,后者掩唇轻笑,走到她身边。


“华晏你不用管他们,他们两个从小就是这样,爱吵爱闹的,过会儿就好了。”


华姝道:“你快上去罢,不用管的。”


闻听此言,羽涅这才弯腰,进入厢内。


车内空间宽敞,正中置着一尊小巧的香炉,袅袅烟气若有似无地漫开来,不呛人。


按规矩,车里只能坐她和萧成衍。


但羽涅想着这也没在宫里,于是将阿悔跟翠微以及宋蔼也叫了上来。


马车车轮向前而去。


萧成衍原就认得阿悔,待他目光落在阿悔脸上时,羽涅也不隐瞒,径直将缘由说了。


末了,她望着他,轻声道:“还望表兄能替我保密。”


萧成衍当即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表情坚定:“我自然会为萋萋守住这个秘密。萋萋放心,谁都有可能出卖你,但我绝不会。”


见他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羽涅心中并无半分疑虑。


她本就信得过他的为人,否则,又怎会将阿悔要入宫见见世面的事说与他听。


跟她坐在一起,萧成衍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从出馆时聊到此刻,路程过了一大半,话头还没歇下来。


他滔滔不绝跟她讲着,说自己这两日如何被太皇太后强留在宫里,逼他收敛起那些玩闹的心性。


说他要是日后回了南殷,给人一个不学无术的印象可不行。


世人会说她这北邺的太皇太后教导孙辈无方。


说罢,他眼里闪过几分光亮,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希冀,望向羽涅问:“萋萋去过南殷么?”


羽涅摇了摇头:“我只听说南殷国都一年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得很。”


萧成衍闻言笑了笑,语气里添了些自豪之感:“上京便是寒冬腊月,也绝不会下雪,倒是很适宜居住。”


起初车外还能听见喧闹的街市,随着马车不断前行,声音也变得单一起来,只能听见咕噜噜的车声,跟马蹄声。


路上的行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宫墙,和披甲执戟的禁军肃立如林。


羽涅掀开车帘一角,带着阿悔一起打量着外面的景象。


他们前后的马车络绎不绝,里头坐着不知是大官,还是某位宗亲。


宫道上方的天被切割成了长条扁担形的,遥遥望去,尽头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上,整整齐齐地钉着一排排金黄色的铜钉,门口身披甲胄的侍卫,身姿挺拔,目光锐利,一动不动。


他望着她的侧脸,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继续问着没问完的话:“那萋萋……想去上京,亲眼看看么?”


进城门的时候车里的光线跟着暗下来,等到豁然开朗时,他们已经到了丹鹤门外广场。


巍峨宫殿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红墙如霞,绿瓦似翠,飞檐翘角,当真如九天之上的神霄绛阙,每一座楼阁都透着慑人的威仪。


只这一眼,她才彻骨明白,为何古往今来,总有人为了那至尊之位弄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性命。


这般泼天的权势与气派,实在太容易让人迷了心窍。


她和阿悔都看得痴了,连他在一旁说的话,也全没入耳。


萧成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笑的淡然,垂下了眸。


他们几人依次下了马车。


羽涅刚在地上站定,她身后。一道跋扈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