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突发状况
“对了爸,我小姑和老靳那事儿您和我妈知道了吗?”高远也点了根烟,问道。
高跃民点头道:“你大伯跟我俩说过了,小靳那孩子不错,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自己知道努力,也上进。
你小姑今年也30虚了,找到个合适的对象不容易,两人既然情投意合,我和你妈没啥意见。
照你大伯的意见是,等你小姑毕业了,对方的父母见见面,早点把他俩的婚事给办了。”
“这事儿你们定就成,我也觉得老靳那人不错,别的不说,我大伯被审查那会儿,要不是老靳关照着,大伯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罪呢,把我小姑托付给老靳,咱们也都放心了。”高远说道。
“确实如此。好了,你别看得太晚,早点休息吧。”
高跃民把烟头杵到烟灰缸里,出门奔洗手间刷牙。
片刻后高远听到老爸低声下气地说道:“雪梅,开门啊,你不会真让我睡沙发吧,我这老腰可受不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这货躺在床上笑得直蹬腿儿。
第二天,高远刚回到北影厂主楼前,就被等候在此的李文化拦住了去路。
“昨天太晚了,我就没去找你,《太极》的拍摄工作全部完成,打今儿起进入到后期制作中,你要不要盯一盯剪接?”李文化直言不讳道。
“我就不掺和了,您跟剪接师傅说,剪得凌厉一点就是了,动作衔接得要快,千万别拖沓了。另外配音也要找到合适的老师,这方面您经验丰富,我就不多说了。
您也知道,我开了部新片,组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太极》完成后期制作后不是还要经过几次审核么,到时候您再找我吧。”
高远对这部电影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但也不是一点都放手不管。
他还有个挣外汇的任务要完成,但也得等到片子全部剪完后再进行后续操作。
李文化摇摇头,说道:“行吧,我会按照你的要求进行后期制作的,老厂长的意思是,片子剪完,先搞一场内部看片会,然后再送去电影局过审。
我弄完后再找你吧。”
高远说声好,抬腿走进主楼。
李文化则去了裙楼的剪辑部门。
《大撒把》筹备得特别顺利。
高远跟王好为碰了碰,两人决定三天后正式开机。
这时候,钱康走进会议室,笑着说道:“服装厂的人来送戏服了,二位领导,让他把衣服放哪儿去啊?”
高远说道:“还挺及时,送棚里去不就得了。”
“棚里正在搭建内景呢,那叫一个乱啊,衣服放到棚里,沾上灰尘演员们还怎么穿。”钱康介绍了一下。
“那就辛苦一下师傅,送会议室来吧。”高远笑着说道。
“好。”钱康去了。
不大会儿带着一个180的大高个儿回来,俩人一人抱一个纸箱子。
那大高个一进来就埋怨:“领导只交代给你们送来就完了,可没说还得帮你们搬上楼,你们不多少给点儿辛苦费吗?”
高远闻言皱皱眉,抬头一瞧又乐了,诶这不是诚儒兄么,这会儿您头发还挺茂盛的。
他连忙起身迎过去,摸出烟来递上一根,热情洋溢道:“师傅您辛苦了,抽烟抽烟。”
李诚儒瞧着他,也没客气,把烟接过来,道:“辛苦谈不上,你们剧组给我们厂创造了经济效益嘛,我跑一趟也是应该的,都是为人民服务。”
高远又摸出火柴来擦着,帮他点了,问道:“您贵姓?”
他还得装作不认识的,那叫一别扭。
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多后世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高远面前,让他感觉特有意思。
李诚儒抽口烟,道:“景山服装厂,李诚儒。”
我知道我知道。
一身俗血嘛。
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
家住北池子大街,在家院子里放风筝,西北风一起,风筝就挂在了故宫角楼上。
“李大哥您好,我叫高远,是这部电影《大撒把》的编剧,您快请坐,喝杯茶歇歇脚。”
高远展现出非同一般的热情来,他可太想结交李诚儒了,还给他倒了杯茶。
李诚儒愣了愣,坐下后端详他片刻,道:“你才多大啊,就能担任电影编剧了。”
“不才,刚满20岁。”
“嚯,年轻有为。”
“不敢当,不敢当。”
“从你们委托我厂生产的这批服装上来看,这是部都市剧?”李诚儒问道。
“您好眼光。”高远也在他旁边坐下了,抽着烟说道:“讲一个被各自伴侣抛弃的痴男怨女抱团取暖的故事。”
李诚儒一拍大腿呲牙乐了,“嘿,有点儿意思,现如今这种片子可没人敢拍,你们北影厂胆子挺大啊。”
“李大哥也懂电影?”
“爱好,纯爱好。我早年间是学京剧的,后拜话语演员董行佶为师,这二年经常去人艺和工人俱乐部参加话剧演出,勉强算个票友吧。”
“您认识濮存昕和杨立新两位老师吗?”
“他俩我可太熟了。”
高远笑道:“二位老师就在我这剧组里呢,老钱,麻烦你去把濮老师和杨老师请过来。”
钱康把箱子放在地上,说声好,又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
一见李诚儒,濮存昕就乐了,“你怎么过来了?”
杨立新也跑过来和他握手,“老没见了,最近可好?”
李诚儒笑着说:“受领导指派,我来给你们剧组送衣服,挺好的,就是厂里最近活儿不多,整天闲得快长毛了。我听高编剧说,你俩参演这部戏了?”
濮存昕说道:“我是客串,立新是男配,戏份多一些。”
杨立新则道:“你跟高老师还不认识吧?《瞧这一家子》就是高老师和王导联合制作的电影。”
李诚儒瞪着大眼珠子望向高远,道:“刚才高编剧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名儿挺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敢情《瞧这一家子》是您的作品啊。”
高远笑道:“第一部作品,很不成熟,让您见笑了。”
“您谦虚,故事挺好看,陈佩斯演得也好。”
李诚儒称赞了一句,接着说道:“得,有您二位加盟,我相信这部即将开拍的新电影上映后也会好评如潮的。都忙着吧,我就不打扰各位筹备了,我先颠儿,回头聚。”
他跟几位握握手,转身闪人了。
高远摸摸鼻子,心说忘记留个联系方式了,不过知道他这会儿还在景山服装厂上班,就不愁找不到人。
这货八十年代初期就开了京城第一家服装专卖店,嗯,说不定今后有合作的机会呢。
他也是个不错的演员。
尤其是指着郭小四的鼻子骂那段儿,太振奋人心了。
郭小四就是个贱人!
时间如奔腾的野驴,两天转瞬即逝。
开机前头一晚,拍摄流程表出炉了。
高远正在王导家混饭吃。
王导也住筒子楼,跟老葛家的格局是一样的,不到二十个平米,非常逼仄,但收拾得干净利索,整间屋里书最多。
一张茶几上摆了六个菜,四个是王导炒的,一只烧鸡一个猪耳朵是高远带来的。
王导和李老师坐在沙发上。
高编剧和李摄影师一人一个马扎,隔着茶几坐两人对面。
由此可以看出,在王导家里,妇女能顶整片天。
一瓶二锅头已经打开倒满。
二两的杯子高远和李晨声人手一杯。
“我被你大姐抛弃了啊。”李晨声耷拉着脸,神情落寞。
高远哈哈大笑,道:“这怪不得别人,谁叫晨声哥你非要掺和《太极》剧组了。”
李晨声梗着脖子说道:“是男人,都有个武侠梦!再说《太极》拍完,我不也及时赶回来了么,凭什么摄影师还用张新民不用我啊?”
“那你就得问你家导儿了。”高远明显在搓火儿、挑事儿。
李健群挽着王好为的胳膊抿嘴轻笑。
王好为哼了声,说道:“我定摄影师那会儿你还在河南山沟沟里呢,我怎么能确定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不能因为等你一个人就耽误了整个剧组的工作开展吧?”
李晨声反驳无能,端起酒杯跟高远碰了一下,道:“喝酒。”
“健群,咱俩也喝。”
“好的导演。”
两人喝的是扎啤,用暖瓶打回来的。
一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钱康急匆匆过来了。
“导儿、高老师,发生个特殊情况,何伟同志接到电报,家中老母亲突发疾病去世了,找到我说不能参演这部电影了,要赶紧回家奔丧。
发生这种事情我指定不能拦着呀,让他先收拾行李,赶紧过来跟您二位说一声。”
钱康满头大汗。
四人听完心里皆咯噔一下子。
开拍在即突发状况,无疑打乱了拍摄计划。
都说戏比天大,但在人命面前,戏剧毫无疑问是渺小的。
王好为和高远同时站了起来,王好为说道:“走,过去看看小何,老李你在家待着吧,就别过去了。”
李晨声说好,安坐不动。
王好为、高远和李健群跟随钱康出门下楼直奔招待所。
进了何伟的房间后见他边收拾行李边掉泪,内心也忍不住一阵悲伤袭来。
高远走过去,抱着何伟的肩膀安慰道:“哥,节哀啊。”
何伟老大一个爷们儿,这会儿哭成了泪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母亲的身子骨一直很硬朗,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没就没了。”
“既然是突发性疾病,那就不能排除脑梗或心梗的可能性。你现在别多想,到家后就知道情况了。”王好为说道。
“导演,高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家庭变故,耽误剧组的工作了。”
“你现在就别考虑这些了,赶紧回家把大妈的身后事办了才是当务之急。”高远说了一句,扭头看着王好为,又道:“剧组能帮忙就帮些忙吧。
这个点儿火车票可不好买,无论想什么办法,都得让何老师坐上今晚回长春的火车,早些赶回去,还能见老人最后一面。”
王好为点点头,对钱康说道:“老钱,这事儿还得辛苦你去办,你跟铁路方面关系熟,买不到票不要紧,先让小何上火车,半路上再补票也行。”
钱康点点头,说道:“交给我,你们放心。”
何伟把行李收拾好,向众人告辞。
高远从裤兜里摸出20块钱来塞给他,道:“多少是个意思,替我给大妈请些纸钱吧。”
何伟推拒道:“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不能收,坚决不能收。”
“我说了,这不是给您的,是给大妈请纸钱的,让老人家安心上路,也请您代我给老人家磕三个头。”高远很老派。
见他说得真诚,何伟收了,连声道谢。
其他几人,包括跟何伟同住一屋的濮存昕、杨立新、谢园也都纷纷解囊,五块十块地往何伟手中塞钱,表达心意。
感动的何伟热泪盈眶。
他走了,钱康陪同他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