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阿粟报恩
看来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苗疆又是另一片清新的景色了。
继而,她看到了阿粟。
阿粟蹲在地上,一听到开门声,立即从地上弹了起来。
但他显然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双腿发麻,突然站起来还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下。
齐司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多谢侯爷……”阿粟眉眼耷拉着,面对齐司延还有些拘束。
齐司延温声轻应,见他站稳了,便松开了他。
“阿粟,”江元音欣喜打量他,瞅见他被冻红的鼻子与手背,秀眉微蹙,不赞同道:“这么冷的天,你不该在屋外等我,若是冻着,染了风寒怎么办?”
阿粟下意识将双手背在身后:“夫人,我不冷……”
江元音无奈摇头,随即想到他为了保护自己昏了过去,再醒来身边也没个熟人,想必当时甚是惶恐不安。
她收起了责备的言语,连声关切问道:“你何时醒来的?感觉如何?身体可有恙?喊苗疆大祭司来看过你了吗?他如何说?”
阿粟非常乖巧地一一作答:“醒来约有一半个时辰了,身体没事,只觉得有些饿,醒来不久大祭司便来看我了,还带我吃了饭,我现下不饿了。”
江元音稍稍安了心,听他说蓝萨莱去看过他了,便接着问道:“大祭司如何说?会教你控蛊、驭蛊吗?还是说何时给你引蛊?”
阿粟这回却没一一回答,而是望着江元音,小心翼翼地反问道:“夫人是不是拿到血藤花,便要离开苗疆了?”
江元音没有否认,但也无从跟阿粟提起。
一来是苗疆迷雾重重,不知是否真的同胡人勾结,他们人手不足待在这,太过危险。
二来齐司延请旨离京时同李彦成承诺,会在除夕夜前,将她带回汴京。
所以,他们的确不会在苗疆久待。
江元音的沉默,让阿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白茫茫的雪景也映照不亮他的眸子。
他抿了抿唇,又主动出声道:“夫人,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昨夜下了雪,血藤花已经开了。
或许今日,她便要离开苗疆了。
他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和她一道离开,如此也会枉费她特意带他来一趟苗疆的心意。
分别在即,有些话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江元音了解阿粟的性子,他从不会无事找她闲谈,在寒冷的门外蹲了这么久,一定是有要事要说。
刚好,她也有话要问他。
她侧了侧身,给他让路:“好,进来说吧。”
阿粟跟着江元音入了屋子,齐司延随之回来,谨慎地带关了房门。
既阻止了屋外的严寒,也阻止了他人有可能的旁观。
阿粟却愣了下,眨巴着眼看他,一副讶然与他也要旁听他们谈话的模样。
齐司延明显对他这个反应不太满意,墨眸眯了眯,张唇问道:“怎么?我不能听?”
江元音嗔了他一眼,无声道:你同个小孩计较什么?
阿粟心细敏感,这话她若直言,保不定他会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惹得齐司延生气了。
可她同样了解齐司延的性格,他看着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若她不肯他旁听,一定会打翻他的醋坛子。
届时又得哄上好半天。
于是她转头冲阿粟温声道:“我不会有任何事瞒着侯爷,侯爷也不会随意干涉身边人的事,你有什么话,不必顾虑侯爷在场,尽管畅所欲言。”
果然,齐司延一听这话,眉目便舒展了。
他最在意的,总归是江元音的态度。
阿粟点点头,眉眼低垂,期盼地问:“夫人,待大祭司给我引出了体内的蛊,我还能去找你吗?”
他半夜一醒,蓝萨莱便来看他了。
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最后问他想不想学控蛊,若是想学的话,必须承诺,一辈子待在苗疆。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头。
他想回岚州枕泷,准确地说,他想跟在江元音左右。
是她让他吃饱不再挨饿,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江元音一听这个问题,她自己想问的那些话,便有了答案。
蓝萨莱已经同他说了引蛊的事,且他不愿意留在苗疆。
他既不愿留在这,自然也不会想知道自己和苗疆会有甚渊源吧。
江元音点头道:“当然,你若还是想跟着我,就仍按我先前说的办,我让沉月或是青鸢在这陪你,等大祭司给你引了蛊,你身体无恙了,便和她一道来寻我。”
阿粟眸光骤亮,耷拉的眉眼又飞扬起来。
他若是生有尾巴,此刻一定在快速摇摆。
他重重点头,雀跃道:“大祭司说,再筹备个十天半月就能帮我引蛊了,到时候我便能来找夫人了!”
江元音莞尔:“好。”
阿粟自醒后一直沉浸在被抛弃的恐慌里,才会蹲守在她屋门外。
此刻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一双眼亮晶晶的,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八个小药瓶,献宝似的递给江元音:“呐,夫人,送给你。”
江元音挑眉:“这是?”
“是夜七先生独门秘制的毒药与对应的解药!”
“……你打哪来的?”江元音沉脸,猜测问道:“你给他试毒了?”
她没忘记夜七先前说阿粟是试毒圣体,以独门秘制毒药为诱饵,想让她将阿粟卖给他试毒。
她当时以阿粟不是药罐子,是活生生的人为由拒绝了。
而以她对夜七的了解,他不可能会无偿将自己所制的毒药赠与他人。
阿粟躲闪她的目光,也不敢同她撒谎,心虚低声回道:“嗯……也没试多少种,身体也没有不舒服……夫人可以不生阿粟的气吗?”
他就是知道她不赞同会生气,才一直瞒着不说。
要不是昨夜下了雪,知道今晨血藤花就要开了,她要离家苗疆了,他还会再瞒上一阵。
江元音瞅着他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难怪夜七离开崔家时,会额外叫阿粟的名字,与他说话,对他说再给他一次认师的机会。
原来是因为那段时间,阿粟已经在帮其试毒。
她竟什么都没发觉。
阿粟细声解释道:“我觉得夜七先生说得很对,夫人不会武功,有这些毒药,足以自保……我希望夫人永无意外危险。”
说着将药瓶塞在她手中,介绍道:“颜色花纹一致的瓶子里,装的便是一种毒药和对应的解药,瓶子上写有数字记号的是毒药,另一瓶是解药。”
接着,他又细致的同她介绍每一种毒药的药效。
他介绍得非常流畅,因为字字句句,都是默默在心底里背过数百遍的。
再将这些送给她之前,他日日温习熟练,生怕会忘记背错。
江元音感受着阿粟这份笨拙的用心,一时百感交集,眼眶泛红。
她嗓子有些哑:“你这个笨蛋,拿自己的身体换这些不值得的。”
“值得,”阿粟却很坚定,“夫人能用上,便是值得的。”
他扬了扬唇,笑容青涩真诚:“夫人什么都不缺,夫人很厉害,这是阿粟唯一能为夫人做的,阿粟能帮上夫人的忙会很开心,那样……阿粟就没有吃白饭了。”
她将他领回家,再没有让他体验过饥饿。
这份恩情,对他而言比山都重。
“谁说你吃白饭了?”江元音喉结一片温热,“你帮我做过很多事,小到在府上监工,为我跑腿,大到毫无怨言地替我叔父试药。”
“在防护林,是阿粟控住了傀儡蛊,保护了我们大家。”
“阿粟从来没有吃过白饭,阿粟……很有用。”
“是,”齐司延附和出声,朝阿粟点头强调道:“阿粟很有用。”
这下阿粟眼眶的红胜过被冻红的鼻尖与脸颊,这种被认可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压不住眼眶的泪,却又觉得流眼泪太丢人。
于是他仰头,用手掌胡乱地擦拭着眼睛。
他觉得自己有了“家人”,不再是个乞儿。
下一刻,曲休在屋外敲门,急声道:“侯爷、夫人,有要事容禀。”
齐司延蹙眉,忙开了门,紧声问道:“何事?”
曲休躬身:“蓝族长派去采摘血藤花的人回来了,说是……满雪山的血藤花,全部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