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上了一艘漏水的船

  齐烨承走了,他是走是留不需要跟礼部官员招呼。

  牧青白的心也是大,依旧随着使臣队伍。

  齐烨承特地吩咐在旅途中建造驿馆,牧青白是一点不客气,每一处驿馆都当自己家似的。

  正如牧青白所预料的那样,在齐烨承走后不久,狄灾从缓慢蔓延,到集中攻击。

  只是让所有亲历者都感到疑惑的是,狄灾像是海浪一样,海浪无论如何汹涌的拍打在海岸,都会迅速退去。

  阿史那嘉很不甘心的将他们这一小队里打到的所有猎物都上交到了大殷派来接应的军官手里。

  “收获不错嘛,但是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女人是最值钱的货物!”阿史那嘉阴沉着脸说道。

  将官冷笑一声:“值钱?那是对你们这群不开化的蛮夷来说!我们将军说过了,女人不要!真是蠢货一群,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抢女人。”

  阿史那嘉咬着牙道:“你们会信守承诺,把一成的物资送还到我们部族的吧!”

  将官冷漠的摆摆手:“我们只说过,会送还到北狄,北狄人会拿到,至于是北狄哪个王庭,王庭又会如何处置,我们可管不着。”

  这就是秦苍给北狄方面画的大饼了。

  秦苍对呼延与耶律两大王庭承诺,当北狄人劫掠归来,在边境清点过物资后,会将七成物资扣下,剩下三成交付两成作为弄城关外的北狄人入场门票,其中一成会交付到北狄人手上。

  当然了,这一成的劫掠收获,一定会交付到北狄人手上,但是货运费,还有运送损耗,最终会有多少交付到北狄人手上,这就不能保证了。

  北狄两王庭的王室代表听完这个饼,咬牙切齿的怒吼:“牧青白,算你狠!”

  但这实际上是秦苍自己画的饼,跟牧青白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在不知情的北狄人看来,这块‘饼’里里外外完全就是‘牧青白牌’的!

  风味和价格都充满了‘牧青白味儿’!

  秦苍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大半生光明磊落的老将,自从跟牧青白这家伙结识之后,行事风格越来越有那家伙的影子了。

  没办法,虽然牧青白行事诡谲阴暗,但是有用,而且伴随着暴利!

  秦苍暗暗的保留了自己的小心思,面对北狄人的误解,并没有解释——谁不想要个好名声啊?

  反正自己能做出这样的事,或多或少是被牧青白所影响的。

  反正牧青白的名声都这么臭了,再臭一点也改变不了什么,甚至都不能算上是锦上添花。

  秦苍之所以会做出这等‘仁慈’让步,并非可怜行将饿死的北狄人,只是牧青白在离开弄城之前,对他说的话,一直在心头萦绕。

  牧青白此人虽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是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秦修永对此就很困惑,多次向父亲询问过如此决策的原因。

  秦苍叹了口气回答道:“哀兵必胜啊,不要把北狄人逼得太紧,至少在他们还有能力挥拳的时候不要把活路断绝,牧青白够狠了,他做事不计后果,我不行,我得想想后果。”

  秦修永恍然大悟:“儿子明白了,要让北狄人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起码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就不至于要他们用命去拼。”

  “不错,不要觉得自己兵强马壮,就可以无所畏惧,北狄只是暂时败了,不是真的废了,关外还有精兵囤聚,弄城还没有能力一口气全部将他们吃下,我们只能细嚼慢咽,将北狄的精锐一点点蚕食。”

  “孩儿明白了……”秦修永欲言又止。

  秦苍似有所察般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吧。”

  “父亲,与牧青白这样的人同谋,让孩儿有种在险崖行走悬丝的危机,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摔个粉身碎骨,最近孩儿常常在半夜惊醒,若是事败……”

  秦苍点了点头,道:“修永,事败唯有一死,但事成则可成千秋功业。”

  秦修永舔了舔嘴唇:“可是父亲,牧青白行事乖张、为人疯癫,毫无道义信誉可言,这样的人,却能够只身入北狄,赴异齐,他对自己都能如此狠,将来若真的有异心……”

  “你怕他的算计落在我们身上?”

  “……是。”

  “你若是这般想法,无论如何总会沦为他人的傀儡。”

  “什么?”秦修永不解。

  “因为你总祈盼着不要与强大的人为敌,而不是想着强大自己,让其他强大的人对你敬畏远离。”

  秦修永错愕的说道:“那我们应该与牧青白斗吗?”

  “其实在为父答应牧青白的那一刻,秦家就已经落在了牧青白的手上,只是牧青白抛出来的一副宏大盛世,让为父心动不已,若寰宇之外,再无劲敌,海晏河清……”

  秦修永忽然脸色变得惊恐:“等等,父亲,您是说……牧青白很有可能将现今此事作为要挟我们秦家的把柄?可,可是,他也……”

  “你想说他和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但这条船到处都漏水呢?”

  “那父亲您为什么要……”

  秦苍淡然道:“孩儿,为父问你,为父百年归土后,这镇北王的王爵之位传给你,你能带着你的弟弟们守住北疆吗?”

  秦修永哑然,愣在原地。

  秦苍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孩子,你是个将才,但不是帅才。”

  身为这偌大北疆的王,秦苍膝下竟无一人可承其爵之重。

  当秦苍百年功成身退,竟无人能再镇守北疆。

  后继无人啊,这又何其不是一种悲哀。

  秦苍已是镇北王,在北疆呼风唤雨,甚至可以说一手遮天。

  可惜,想退不能退,不敢退。

  “父亲早就料到牧青白将来会是一个隐患。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单论功绩,牧青白此人如何?”秦苍反问道。

  秦修永思考片刻,沉声道:“只看功绩的话,牧青白是当世雄才豪杰!”

  “是啊,当世豪杰……才区区五品官吗?”

  秦修永瞪大了眼睛,错愕道:“父亲,慎言啊!”

  您别是想说陛下妒贤嫉能吧?

  这话可不兴说啊!

  “他所谋非这些俗世功名利禄,他所谋超前远大。他或可成为陛下的一把刀,虽然这把刀不在陛下的手里,但总能为陛下所用。”

  秦修永张大了嘴,他忽然觉得自家父亲有些陌生。

  亦或者说,为子三十年,竟还在父亲的羽翼之下。

  太可怕了,这其中巨大的信息所携带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惊恐让秦修永引发了战逃反应:“父亲……如果牧青白死在了齐国,这把刀是不是就斩不下来了……”

  “牧青白不能死。”秦苍肃然道:“别回头看,已经上了船,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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