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风烟尽
离开苗寨的那天，沅江的晨雾带着淡淡的水汽，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江面。阿依的阿爸带着寨民们送到渡口，蛇头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沉稳的节奏，像是在为他们送行。阿依往林羽的行囊里塞了满满一袋腌鱼干，鱼干用红辣椒和紫苏叶腌过，透着鲜亮的色泽。
“林姐姐，这个配米饭吃最香。”她仰着小脸，银冠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等桃花开了，我能去桃林看你们吗？阿爸说，那里的桃花像天边的云霞。”
林婉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能。我们在桃林酿好桃花酒，等你来尝。”
木船推开晨雾，缓缓驶离渡口。林羽站在船头，望着苗寨的吊脚楼渐渐缩小，直到消失在雾霭中。江风拂起他的衣袍，带着水汽的微凉，却吹不散心头的暖意。李逸尘正坐在船尾，手里拿着阿依送的芦笙，笨拙地吹着不成调的曲子，引得江面上的白鹭纷纷振翅，划破如镜的水面。
“别糟蹋好东西了。”林婉儿夺过芦笙，用布巾仔细擦拭，“这芦笙是阿依阿爸亲手做的，得好好收着。”
“我这不是想练练嘛。”李逸尘挠挠头，转而拿起块腌鱼干，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别说，苗寨的手艺真不错，又辣又鲜，比望海镇的咸鱼干还够味。”
归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短。他们沿着沅江顺流而下，再转官道北上，一路晓行夜宿，竟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两日。路过落雁镇时，镇长正带着百姓在镇上的老槐树下纳凉，看到他们归来，立刻张罗着杀鸡宰鸭，非要留他们住上一夜。
“听说你们去了南疆？”镇长给林羽满上酒，眼里满是敬佩，“苗寨的灵脉者都平安救回来了？”
“都救回来了。”林羽浅酌一口，酒液带着粮食的醇厚，“归墟的余党也肃清了，蚩尤台的困灵阵已破，往后不会再有事了。”
镇长放下酒杯，叹了口气：“这些年多亏了你们，不然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他转头对身边的儿子说，“你可得学着点，人家年纪轻轻，就敢闯三煞之地，这份胆识，你这辈子都赶不上。”
少年红着脸，给李逸尘递过一把新做的木弓：“逸尘哥，这是我照着你的样子做的，你看看能用不？”
李逸尘接过木弓，拉了拉弓弦，声音清脆：“好手艺！比我那把还顺手！等回了桃林，我教你怎么淬灵犀草汁，保证箭头锋利得能射穿铜板。”
夜里，落雁镇的百姓在槐树下搭起戏台，唱的是当地流传的《灵脉记》，讲的是一群年轻人四处奔波，守护灵脉者的故事。戏文里的主角虽然换了名字，但林羽三人听着，都忍不住笑了——那分明就是他们的经历。
“你看那扮‘羽公子’的，还真有点林羽哥的影子。”李逸尘指着台上穿白衣的小生，笑得直拍大腿，“就是剑耍得太差，还没我一半好看。”
林婉儿笑着摇头，从行囊里取出块桃花糕，递给他：“吃你的吧，别让人听见。”
离开落雁镇时，镇长的儿子非要跟着，说想跟他们去桃林学射箭。镇长无奈，只好让他背上弓箭，跟着走了三里地，才被林羽好说歹说劝了回去。“等你再长高点，能拉开这把弓了，就去桃林找我们。”林羽拍着他的肩膀，眼里的认真让少年红了脸。
越往北走，空气里的桂花香越来越浓。官道两旁的田地里，稻穗已沉甸甸地弯了腰，农民们正在忙着收割，镰刀割过稻秆的“唰唰”声，混着孩童的嬉闹，是丰收的喜悦。
“快到了。”林婉儿掀开车帘，指着远处的一片粉白，“你看，桃林的方向，好像有炊烟。”
三人催马加鞭，转过一道山梁，熟悉的桃林终于出现在眼前。院门口的老桃树下，苏长风正带着学子们晾晒草药，小安举着竹竿，笨拙地够着枝头最后几个晚熟的桃子，看到他们归来，顿时扔下竹竿，像只小雀般飞奔过来：“林羽哥！婉儿姐！你们回来啦！”
苏长风放下手中的草药，笑着迎上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可算回来了。我估摸着你们今日该到，特意让厨房炖了鸡汤。”
学子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南疆的事。小安捧着林羽带回来的锁龙渊图，眼睛亮晶晶的：“林羽哥，蚩尤台真的有那么多瘴气吗？比锁龙渊的寒气还厉害？”
“厉害多了。”李逸尘抢着说，“不过有你林羽哥和婉儿姐在，什么瘴气邪气，都不在话下！我一箭就射穿了归墟头目的咽喉，那叫一个痛快！”
林婉儿笑着补充：“是大家合力才成功的。苗寨的阿依和寨民们帮了大忙，没有他们，我们也到不了蚩尤台。”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李逸尘拉着学子们去看他新得的木弓，苏长风则和林羽说起桃林的近况：“你们走后，我按玄清道长的手札，整理出一套‘灵脉心法’，小安他们练着，进步很快。前几日望海镇的王掌柜还派人送来鲅鱼干，说等你们回来，要请你们去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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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走进厨房，张婶正在灶台前忙碌，见她回来，连忙擦手迎上来：“婉儿丫头，可算回来了！我给你留了坛新酿的桂花酒，就等你回来开封呢。”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桃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羽坐在石凳上，看着院里的热闹：李逸尘正教小安射箭，箭杆擦过桃枝，惊落几片叶子；苏长风在给学子们讲《开元占经》，手指着天边的北斗七星；林婉儿和张婶在厨房忙碌，桂花酒的清香混着鸡汤的醇厚，弥漫了整个院子。
他想起初遇林婉儿时，她在桃林里采药，白裙沾着花瓣；想起李逸尘在黑风寨外，一箭射穿影卫的弯刀；想起苏长风在风蚀谷，星图化作金光对抗邪气；想起灵隐村的老妪，落雁镇的镇长，苗寨的阿依……那些曾并肩走过的人，那些曾守护过的笑容，都像这满院的桃花，开得绚烂而温暖。
屋檐下的燕子窝空荡荡的，想来是南迁了。但林羽知道，明年春天，它们还会回来，衔泥筑巢，看着这桃林的日出日落，听着这院里的欢声笑语。
晚风拂过，带来桂花的甜香，也带来远处的蛙鸣。林羽拿起石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知道，这江湖路远，或许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这桃林还在，他们就永远有归处，永远有前行的力量。
夜色渐浓，桃林里亮起了灯，像一颗温暖的星，照亮着这片他们用热血守护的人间。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回望中，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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