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番外四 怀西四

“从现在开始到她的二十岁,她的记性可能会变坏,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们全忘记了,这样你们也可以接受吗?”

赖皮和尚的话言犹在耳。

自那个和尚出现之后,梵西的高烧虽然即刻便退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她的记忆力变得不如从前。

怀无一直在又在劝慰自己: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的病能有治好的可能就很让他感到高兴了。

直到某一天,他又去看她。

她坐在院中那棵桃树下,眨着眼睛盯着他,看见他并不欢喜,眼里甚至有些恐惧。

怀无尚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得恐惧,直到她试探着,喊出了“南洛”的名字,怀无才惊觉——那和尚说的,是真的。

而且,她将他忘却的时间要比他想象的快得多。

快到在听到她对着他喊出别人的名字时,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便慌里慌张地擦掉他的眼泪。

一直在和他道歉。

怀无眼里的她,慌张,恐惧,不知所措,急得就快要哭出来。

可是,“错的不是你啊……”

她才多大,就生了这样严重的病,就要被迫忘记这么多,还要担忧认错人,不久就要被送走。

“不要怕,没关系没关系,小西说我是谁我便是谁,没关系没关系……不要怕——不要怕——”

他宽慰着她,在那棵桃花树下。

那棵桃花开得很好,可是他们都没能好好看一看。

温热的眼泪又被盛在她的手掌心,怀无静静看着眼前已经长大了很多的梵西。

“我又成你眼里的精怪了吗?”

他多想再问一句,可是话到嘴边,面对她有些困惑的眼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点点头,回:“嗯,我来报恩来了。”

“报恩?我做过什么好事了吗?”

“有啊……”

他声音幽幽,不知不觉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了两步,绕到她身后,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把人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去年,你在这里救了一只松鼠,记得么……”

那只松鼠去年是他和她一起救下的,细心照料了好久,她给松鼠打树上的松果他就在树底下剥松果,给腿脚受伤的松鼠吃。

等松鼠伤好了,他也差不多下山了。

她歪着头,抱着松鼠,说:“什么时候你再来呢?”

“明年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的,可要记住我。”

“好。”

好什么。

松鼠都还记得他,她又忘了。

怀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再想。

可一睁开眼,她歪着头,犹豫着,“或许有?”

神态没变多少,但是他就知道她是全然忘了。

梵西不知道他的弯弯绕绕,只是惊讶于他居然是一个松鼠精!

她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他却也一退,离她远远的,“做什么?”

梵西当然不会说是想看他的尾巴。

他那么大一个,想必尾巴也非常大吧。

没看见,真是有点可惜。

怀无不再想,站直了身体,说:“既然记得,你还记得我叫什么?”

她还会给松鼠起名字?

梵西稍稍思索。

思索失败。

她问他:“既是我救了你,那你提醒我一下?”

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时,怀无都会为她过去那无措的模样击中,随后不忍。

“怀。”

怀?

据她起名字的风格……

梵西抬眼,小心打量他的脸色,随后小心翼翼,“……西?”

“什么?”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一点关于这个名字的情绪,只是没有生气的话,应该就是吧!

想到这里,梵西都自信了一点。

“怀西!你是怀西!你都长那么大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怀无没有反驳。

虽然他不叫“怀西”,但是她小时候的确抱过他。

等她兴奋劲儿过去了之后,挽起她飘在身前的几缕发丝,说:“那你一定要记住了。”

这可是你自己取的名字。

请你,一定要记得了。

不要,不要,不要再忘了他。

“报恩?你是来报什么恩哒?说来听听吧!”

“救命之恩,自然是以身相许。”

嗯?

梵西稍加思索。

虽说她是个出家之人,本来这样做是不好的,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不好推诿,但是为了防止他的确是下定了决心,梵西又问:

“你确定要给我当牛做马吗?”

当牛……做马?

怀无怀疑自己听错了。

“当牛做马……只要恩人您愿意,未尝不可。”

他说着话,眼里却暗潮涌动,梵西虽然看不懂,但还是躲开了。

“要不算……”

“不许算了,恩人,让我报答你吧。”

“……”

梵西不自觉,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形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浑身痒痒的,想要有一种挠一挠的冲动。

“那就不算了吧。”

梵西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手却被拿开,她顺着手腕上的温热看去,那个说要报恩的精怪已经握紧她的手腕,低声说:“那你摸摸我吧,就像从前那样。”

“哦哦。”

虽说是应下了,但是吧……

从前?

她可不记得。

不过那怎么了。

从前的她不还是她么?

梵西胡乱摸摸他的手,又胡乱摸摸他的耳朵。

“那你跟我回去吧。”

“……什么?”

“跟我回去啊,你不是我的吗?我的东西当然要和我一起回去啊。”

他倒是先害羞起来,摇着头不停地说“不行”。

梵西才不管他,像牵着一只捡来的小狗一样把他牵走了。

梵西走在他的身前,时不时点了点头,怀无根本不知道她在点什么头,但是看她似乎在想事情,怀无也就没有打扰她。

梵西在想。

她一定要带他走上正道。

不要做那吃人的精怪了。

愿景倒是美好的,就是好像“怀西”不太乐意。

怀无,不,现在是怀西了。

他抬头往四处打量,看着她独自一人住的禅房,除去她一人的床榻便只有地板和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在内。

他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安身。

夜深后,梵西把他推上床,像哄一只蠢笨的小猫小狗:“你上去坐着,待会儿我就来陪你。”

见他呆呆愣愣,也还挺有耐心,摸摸他脑袋,捏捏他耳朵,就差拍他屁股了。

“去啊。”

她还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