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相认
“轰——!”
这一幕,如同一道惊雷,在室内炸开。
李相显瞳孔骤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撞在桌沿上才稳住。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胎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漆木山和芩婆也红了眼眶,看着那胎记,想起徒儿这些年的苦楚,心疼得无以复加。
李莲花被点了穴,无法动弹,只能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泪意。
他知道,这一刻,再也瞒不住了。
那个被他藏了十年的名字,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往,终究还是要重新摊开在阳光下。
李相显盯着那朵小小的莲花胎记,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少年时的相夷,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练剑,他曾指着那个胎记笑他,说这是老天爷给他盖的章,注定要做“莲”一样的君子。
那印记的位置、形状,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不……不可能……”
李相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浓的颤抖。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相夷?我的弟弟……他明明还是少年……”
他看着那个低垂着头、满身伤痕的李莲花,又想起记忆中那个骄傲明亮的少年,两个身影在他眼前重叠又分开,让他头痛欲裂,心如刀绞。
如果他是相夷,那这十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他是相夷,那自己这些日子对他的猜忌、逼迫,又算什么?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照在室内三人身上,一地狼藉的瓷片映着白色的毒雾,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震惊与悲怆。
真相如同一把迟来的利刃,终于划破了十年的迷雾,却也在所有人的心上,刻下了更深的伤痕。
雕花木门的碎片还散落在脚边,空气中残留着毒酒挥发的微涩气息。
李莲花在贴身总管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方才被点中的穴道已自行解开几分,他抬手按住衣襟,避开了李相显伸来的手。
那只手带着帝王的温度,却让他下意识地瑟缩。
“陛下。”
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后的沙哑,他低头快速系好衣扣,将那处胎记藏回衣襟下。
“事已至此,草民是什么身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抬眼看向李相显,目光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师父师娘对草民有养育之恩,今日之事,皆是草民一人之过。”
“还请陛下饶恕他们二人,草民……草民愿自裁谢罪,只求陛下放过他们。”
“胡说!”
漆木山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忍不住低喝。
“相夷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明明是他自负没有认出你,凭什么要你自裁?”
芩婆也红着眼眶拉住李莲花的胳膊,指尖都在发颤:“傻孩子,有师父师娘在,谁也别想伤你!”
李相显却没理会漆木山的怒喝,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李莲花,掌心触到他胳膊上硌手的骨头时,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相夷,别这么说。”
他声音哽咽,打断了李莲花的话。
“真的是你,真的是我的相夷!是哥哥错了,哥哥这些日子……错怪你了!”
他想起爹娘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想起少年时两人在院子里练剑,相夷总追在他身后喊“哥哥”;
想起听到相夷未来被人毒害的消息时,自己撕心裂肺的痛……这些记忆翻涌上来,让他眼眶瞬间红了。
“哥哥有负爹娘所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李相显小心翼翼地想扶他坐下,动作僵硬又笨拙。
“来,相夷,快坐下,你身子弱,别站着了。”
他扬声朝外喊:“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李莲花却微微侧身,躲开了他的搀扶。
十年的漂泊与苦楚,让他早已习惯了独自支撑,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浑身不自在。
“陛下不必如此。”他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
李相显的手落了空,却恰好碰到他颈侧露出的肌肤,那触感瘦得几乎能摸到骨头。
他猛地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刺骨的硌手感,心中懊恼得无以复加。
“相夷……”
“陛下怎么就笃定我是李相夷呢?”
李莲花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的试探。
“万一……万一这个胎记是草民为了活命,找人伪造的呢?江湖上伪造胎记的法子,可不算少。”
“不可能!”
李相显想也不想地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你出生那天,娘抱着你给我看,说你肋骨下有朵小莲花胎记,说这是天意,盼你一生洁净平安。”
“这胎记的位置、形状,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伪造?”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自责:“都怪哥哥太过武断,这些日子没有听信相夷的话,,差点……差点就害了你。
若是真伤了你,我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爹娘?”
说话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院院判提着药箱,带着两个徒弟匆匆赶来,进门看到室内狼藉和帝王通红的眼眶,吓得腿一软,连忙跪地行礼:“臣……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急召臣前来,是……”
“不是朕!”
李相显打断他,指着李莲花道,“快给这位公子诊治!他身子弱,还强用过内力,你仔细看看,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是是!”
太医连忙爬起来,不敢耽搁,颤抖着手指搭上李莲花的腕脉。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声和太医把脉时细微的呼吸声。
李相显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
漆木山和芩婆也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太医的脸色。
李莲花倒显得平静,他垂着眼,任由太医诊治,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一枚旧玉佩。
那是当年哥哥送他的最后念想,陪他坠海,又陪他熬过十年毒发的日夜。
片刻后,太医松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回禀:“启禀陛下,这位公子脉象虚浮,是长期损耗所致,底子确实亏得厉害。”
“不过……”
他顿了顿,见李相显眼神急切,连忙补充。
“不过并无大碍,只是前些日子怕是强用了内力,伤了元气。”
“只要好生调养,每日温补,再辅以固本培元的汤药,不出半年,便能渐渐恢复。”
“真的无碍?”
李相显追问,生怕太医看错。
“臣不敢欺瞒陛下。”
太医连忙道,“公子体内虽有旧毒残留的痕迹,但如今已不伤及根本,想来是这些年用药物压制得当,只需后续慢慢调理,切莫再劳心劳力,更不可再强行运功。”
漆木山和芩婆这才松了口气,芩婆忍不住抹了把眼泪,低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漆木山却没那么轻松,他瞥了一眼满脸关切的李相显,心里那股火气还没消。
若不是这皇帝昏聩,盲目自信,他们的相夷何至于被关起来,还差点喝了毒酒?
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开口:“陛下的太医诊完了?既然相夷没事,那后院还有个‘李相夷’,总不能一直关着吧?”
这话一出,李相显脸上的愧疚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