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愿秃尾巴老陆

第296章 疯人院。

哀牢山深处。

震宫弟子所处的山洞,如一处被遗忘的死门。

黑暗绵延不绝,雾气浓稠。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腥臭,夹杂着药草的苦涩与人体汗渍的咸涩。

洞壁嶙峋,湿滑而冰冷,覆满幽绿的苔藓,泛着诡异的蓝光。

树脂从裂缝中倒流,如血泪般缓缓滴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

地面湿滑,布满碎石与腐叶,稍微翻个身,都黏腻地如陷泥沼,发出沉闷的“咕叽”声,令人心悸。

洞内火堆摇曳,噼啪作响,映照出一百余名震宫弟子的身影。

或倚或卧,神情萎靡,气息微弱,空气中充斥着药味与汗腥,既有火堆的灼热,又有瘴气的冰冷侵蚀。

微生物仍在嗡鸣,血蝉的鸣叫如针刺脑髓,间或有瘴气沸腾的低吼,像是地脉在痛苦喘息…...

重症者蜷缩草垫,呼吸急促,脸上汗珠与苍白交织。

指甲缝中白色菌丝蠕动如活物,发出细微的颤音,伤口溃烂渗黄水。

空气中血腥与药香混杂,高湿度让每个人的皮肤发黏如胶,寒髓渗透时,体温骤降如坠冰窟,继而灼热如火焚。

衣物反应如五行失调的诅咒,反应愈发剧烈——

纯棉增重,如土压身,瘙痒如万蚁噬咬,皮肤红肿起泡,刺痛感每分每秒的持续,让许多人皱眉低哼;

化纤静电,如雷击火蜇,噼啪作响,每动一下如针扎,刺痛入骨,红痕密布,迫使他们紧握拳头;

羊毛霉斑,如木腐藓生,在火光中泛着诡绿,散发灼热感伴随着皮疹,霉臭萦绕,似在吞噬阳气;

丝绸腐蚀,如金熔硫蚀,溶解出破洞,边缘泛着黄绿,让穿着者面容扭曲。

瘴毒,如无形的利刃,悄然加剧。

天地间的生机,被这片无人之境吞噬殆尽…...

…...

忽的,绯刹开始哼起歌来。

“幽魂游荡,阴风吹骨,血月照影,怨灵归途……”

她身上的丝绸已经陆续几处溶解出破洞,漏出皮肤不规则形状的黄脓。

腐蚀感,如虫啃食般钻心,她却似乎不受半分影响。

绯刹唇瓣艳如血染,眉如刀裁,眼尾暗红纹路微微颤动,闭目颤睫,继续哼唱。

“幽魂游荡,阴风吹骨,血月照影,怨灵归途……”

洞内弟子闻言,眼皮也没抬,倒没在意,以为她在转移注意力。

紧接着,云韵舌尖发麻,如电流窜过,刺得唇角微抽。

她似再也忍不住了,杏眼含雾,眸色浅灰,也跟着哼起来。

“鬼门开,魂魄散,九幽路,永不返……”

这声音,柔和却诡异。

二人似在哼着傩戏,又似在呢喃,腔调古怪,带着一丝幻觉般的颤音。

篝火噼啪,哼唱声回荡洞内,似在召唤未知的阴灵。

周围弟子们虽衣物反应十分严重,折磨不堪,也仅仅是抬眼扫过,仍未在意,只当是缓解痛苦的把戏。

不得不说,到底是雷祖亲带的兵,王闯倒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就是静电难受,化纤黑衣噼啪作响,如针扎般刺痛,正在打坐调整,满脸络腮胡抖动,汗珠滚落。

闻言,王闯瞪着溜圆的眼睛,笑一嗓子,声音粗犷:“还玩上音乐会了,疼的时候唱歌转移注意力能好使吗?”

说话间,他途中仍抽动脖子,矮胖身躯在火光中抖动,静电火花迸出,眼中透着豪爽,却带着一丝警惕,大手一挥,试图缓解气氛。

而就在此刻,苍隼开始频频揉眼。

他唇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烫如烙铁。

皮肤下,仿佛历经无形的火焰灼烧,让他不时低哼。

可再仔细看,他的瞳孔竟渐渐扩散成方形,似乎无法聚焦。

苍隼看向一旁咬牙忍耐打坐调整呼吸的九霄,眨眼睛,不断地眨。

他的表情渐渐惊恐,甚至有些难以置信,频频挠头,好似遇到了什么苦恼的事儿,纠结分明。

紧接着,再一眨眼,九霄居然没有脸!

九霄的周身,居然呈现出树一样的纹理,皮肤如树皮般粗糙纵横,四肢如枝叶摇曳!

苍隼惊恐大喊:“啊啊啊啊啊,无脸树精!”

这一声,撕心裂肺,撕裂洞内死寂!

苍隼唇色苍白,额头汗珠滚落,包裹指甲的手止不住颤抖,急急后退!

可这时候,一旁的惊棠丝毫没管苍隼。

她低着头,双目绑着纱布,但面容却在微微扭曲,嘴角止不住的牵扯肌肉,似在压抑着什么,欲言又止…...

弟子们有人惊恐不安,目光四处乱瞥;

有人后退撞壁,静电噼啪;

有人抓挠霉斑,皮疹灼热;

在混乱中,几人竟附和低语:“树精来了!”

途中,甚至有几人也开始低哼傩戏!

歌声与喊声交织成诡异的和声,似中了魔咒般无法停下!

李信罡闻言,从打坐中蓦地睁眼!

他神色一惊,强忍静电的噼啪,额角青筋隐现:“怎么回事?”

说着,李信罡紧握拳头,急急站起,静电噼啪更显,高挑的身型在火光中投下长影,黑眸扫过苍隼,透着凝重与警惕。

忽的。

惊棠却似忍不住了。

下一刻,她声音低沉而诡异,透着不属于她的沧桑,竟开始背诵一段记忆:“我叫张进学,出生在江南小镇。”

“六岁那年,父亲因病离世,母亲拉扯我长大,十五岁进城打工,娶了邻村的李氏,生下两子一女,四十岁时得肺疾,咳血而亡,临终前念着儿女的名字……”

她的扇子微颤,带起一丝凉意,声音机械而空洞,继续道:“那年秋风起,村口老槐树下,少年李四偷了邻家一篮苹果,跑进山林。”

“李四遇见白狐化人,狐言‘汝心不纯,寿减十年’,李四悔悟,返村还果,从此勤劳一生,娶妻生子三,晚年得善终……”

此刻,惊棠面容扭曲,唇角肌肉似被无形的线强行拽扯,如被附身般,继续道:“吾贱名刘二,出生于民国初年,幼时家贫,卖身为奴,主人苛刻,每日鞭打,十五岁逃出,流浪街头。”

“遇一老乞丐教我偷窃,二十岁入狱,狱中结识一江湖豪客,出狱后加入帮派。”

“三十岁娶妻生子,却因帮派火并,妻儿惨死,四十岁隐居此地山林,悔恨一生,直至老死床榻,魂魄不散…”

李信罡和王闯对视一眼,惊骇道:“……中毒?”

王闯络腮胡下的胖脸一沉,震惊环顾:“…...中邪!?”

可未等二人反应过来,紧接着,洞内混乱升级,瞬间炸开了锅——

一部分弟子们舌尖发麻如电流,幻听女人哼傩戏,哼唱不绝。

有人抓耳挠腮,舌头伸出,声音回荡如鬼魅合唱。

更多人瞳孔扩散成方,无法辨人,将同伴看作无面树精,大喊“树精来了!”,逃窜撞壁。

众人撞得头破血流,伤口溃烂流脓,血肉模糊,如同腐烂的果实…...

忽的,又有几人凭空背诵记忆,声音低沉诡异,眼中茫如失魂——

“我是城中富商王贵仁,贿赂官员得官位,却梦中见祖先责罚,醒后散财济贫,避过天劫...”

“江边渔夫张五,网中捞金鱼,金鱼开口‘放我,赐汝财富’,张五贪心杀鱼,次日家破人亡,尸浮江面……”

“我乃宋朝书生,科举落榜,郁郁而终,魂游冥界…”

“该死的村妇刘氏,毒杀婆婆,夜半见鬼影缠身,疯癫至死…...”

…...

…...

洞内如一座疯人院,火光映照众人扭曲的面容。

几乎是同一时间,弟子们眼中茫然如失魂,口中唾沫飞溅,或唱、或喊、或背,手舞足蹈,各说各话。

伤口溃烂如蛆虫爬行,血腥味浓重,瘙痒、刺痛、灼热、腐蚀…...

众人连滚带爬、边逃边挠,边喊边唱。

诸多声音诡异,多重叠加,哼唱交织成诡异的合唱。

途中仍有弟子从唱转喊,又从喊叫转为背诵。

混乱中却透着一抹诡异的秩序,好似一道无形的升级程序。

逃窜中有人撞倒药罐,药汤泼洒,烫伤加剧,却丝毫不觉痛感…….

洞内如地狱般惨叫回荡,哼歌声、喊叫声、撞击声交织,火光摇曳映得洞壁如血…...

…...

李信罡和王闯急急查探众人,身上静电噼啪如鞭炮般炸响,火花迸溅,刺痛如针扎,却丝毫顾不上。

王闯着急,静电刺痛如针,络腮胡下的脸庞扭曲,晃动绯刹:“绯刹妹子!”

绯刹毫无回应,唇角强扯,一半哭一般笑,继续哼唱傩戏,唇瓣艳如血染。

王闯又晃动坐在石头上的云韵:“云韵妹子?!”

云韵皱眉低哼,黑血从耳道渗出,却仍唱歌不止,声音诡异而执着。

李信罡眉宇严肃,一把抓住苍隼,厉声呵斥:“苍隼,你好好看看,那是九霄!”

苍隼仍惊恐,面色煞白,死盯九霄:“…无脸,无脸树精!”

下一刻,苍隼竟右臂锁链低啸,手势结印,炁息涌动,杀意十足,冲向九霄!

李信罡急急回击,一掌击出!

苍隼身躯一颤,撞壁倒下,口中鲜血喷出,昏倒在地,口中仍喃喃“…树精,树精。”

九霄似全然不在意这些,眉间闪电形疤痕泛着银白,羊毛袍霉斑泛绿,蜷缩角落,呼吸急促。

他嘴角一抽,竟猛地起身!

下一刻,九霄垫步,兰花指伸出,转为女腔假声,也开始哼起傩戏!

九霄眉间闪电疤痕扭曲,眯起眼睛媚笑,诡异地扮着女相:“郎君拾我红盖头,怎是张剥烂的狗脸皮?”

绯刹忽的掩面娇笑,旁白道:“嘻嘻…你贴反了呀——鼻梁朝下嘴朝脊,脑浆倒流三更雨!”

九霄再起一煞:“红烛泪干纸马烧——山缝里爬出个新嫁娇,左眼窟窿右眼笑,绣鞋尖上吊银刀!”

这时,众人和道:“吊银刀——嚓嚓嚓!切了月亮喂乌鸦,新坟未熟客先到咿呀~”

…...

未等接戏,紧接又有三四名弟子大喊“树精”,要逃出去!

途中,众人衣物反应加剧,纯棉袍瘙痒让他们边跑边挠,化纤静电刺痛让他们抽搐不止!

李信罡只得守在洞口,将其一个个击晕!

他紫袍猎猎,落地时面色凝重,剑眉深锁,眼中满是骇然!

同一时间,王闯沉思,环顾众人,低语道:“一级,听觉,二级…..”

他当即蹲下,拿出炭笔迅速记录——

起因:(空白)初步分为三个症状:

初级:吸入雾气后舌尖发麻,不自主哼唱(仅傩戏);

中级:瞳孔扩散成方形,无法辨识人脸,将同伴看作“无面树精”;

重度:大脑颞叶液化,受害者会突然背诵出陌生人的生平记忆。

写完,王闯蓦地顿住,声音沙哑,咬牙道:“…妈的,起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信罡声音低沉有力,透着威严:“我将所有人击晕,三弟再将衣物反应写下,之前所有信息一式两份。”

话落,李信罡黑眸如刀,额汗滚落,身姿帅气如松,动作迅捷如风!

王闯凝眉:“是!”

掌风呼啸间,李信罡一一击中众人后脑,弟子们身躯一软,直直倒下!

他全身刺痛如针,却强忍不发,气度从容却透着沉痛!

王闯立刻走到几个被击晕的人面前,详细观察——

摸布料,手感黏腻如胶,纯棉沉重瘙痒如蚁噬;

摸手臂反应,皮肤红肿溃烂如腐肉;

瞳孔反应,方形扩散,诡眼可怖;

按压,伤口流脓如挤出蛆虫…...

王闯迅捷拾笔,提字如风——

衣物十二时辰反应:

纯棉:增重300%,瘙痒等级7(1-10级)

化纤:产生静电火花,刺痛感如针扎

羊毛:长出绿色霉斑,灼热感伴随皮疹

丝绸:溶解出破洞,有黏液腐蚀感

王闯写完,一式两份,将所有布匹分好,递给李信罡。

布匹上,炭笔处,皆沾满污泥血渍。

王闯手中黏腻,呼吸愈发急促,似也渐渐有些不适的苗头,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他的臂膀,也因静电刺痛颤抖不止,络腮胡上汗珠滚滚,唇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