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着火

他已经带傅靳年去祭拜过沐家列祖列宗,也带他去祭拜过他母亲。

这座老宅是沐家最后的根基,更是他母亲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傅靳年就算再冷血无情,再桀骜不驯,只要他还念着他母亲,就绝对不会再动这里的一砖一瓦。

这是他身为舅舅,对他那位“好外甥”的信心。

手下虽然还是满心疑虑,但见家主如此笃定,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先生!”

沐流风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带着花梨和一众保镖重新坐上了那辆黑色的宾利。

引擎声响起,车队缓缓驶离。

偌大的宅院再次被几十名黑衣保镖层层包围,气氛肃杀,戒备森严。

而在前厅通往后院的走廊拐角处,一根粗壮的朱红色廊柱后面,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隐在阴影里。

傅七将帽檐压得更低,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缓缓驶离的车队。

他看着沐流风带着大队人马离开,眉头微微蹙起。

离得太远,他听不清刚才沐流风和那个女管家说了什么,但看沐流风离开时的阵仗,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

二爷现在就在后院的客房里,可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至少站了七八个保镖,个个都像门神一样杵在那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而二爷的房间外面,想必看守的人只会更多。

现在贸然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必须得想个别的办法。

傅七的目光在院子里飞快地扫过,最后落在了东边角落里,那一排亮着灯火、飘出阵阵饭菜香气的建筑上。

厨房。

他的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迅速成形。

下一秒,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

后院,客房内。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傅靳年换下那身令他浑身不自在的新中式男装,重新穿回了自己的黑色衬衫和西裤。

他坐在那张古朴的红木圆桌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只小巧的白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窗外阳光正好,院子里静谧无声,只有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可这份宁静,却让他心底的烦躁愈发浓重。

祭拜之后,是不是就要认祖归宗了?

就在这时——

“着火了!着火了!”

“厨房那边燃起来了!快去救火!”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呐喊,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器物碰撞的嘈杂声响。

原本守在后院各个角落的保镖们,听到喊声,纷纷变了脸色,朝着东边厨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快!拿灭火器!”

“后院的人都跟我来!快点!”

一时间,整个老宅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浓浓的黑烟从厨房的方向冲天而起,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空气中也迅速弥漫开一股呛人的焦糊味。

坐在房间里的傅靳年闻声只是眉梢挑了一下,连端着茶杯的手都没有晃动分毫。

将杯中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桌面。

下一秒,他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穿着沐家保镖制服的身影,如狸猫般敏捷地闪了进来,并迅速反手关上了房门。

来人摘下头上的鸭舌帽和脸上的口罩,露出一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

正是傅七。

傅靳年看到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傅七一看见安然无恙坐在那里的傅靳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二爷!”

他快步上前:“我总算是见到您了!”

自从在京城,他将二爷“掳”来南疆后,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这沐家老宅守卫森严,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二爷。

这两天,他简直是度日如年。

现在看到二爷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他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傅靳年看着他这副激动得快要原地起跳的模样,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神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二爷。”

傅七规规矩矩地站好,声音也沉稳了许多。

傅靳年靠向椅背,姿态闲适。

“这两天打听到了什么?”一听这话,傅七的腰杆瞬间又挺直了,脸上重新浮现出几分得意。

“二爷,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两件事我能百分之百确定!”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邀功意味:“第一,冰翘芝绝对不在这个老宅里。第二,楚小姐也不在这里!肯定是让沐流风那个狗东西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完,他像是生怕傅靳年不相信他的能力,又连忙补充道:“我这几天可没闲着,虽然好几次都差点被那群孙子发现端倪,但都让我给机灵地糊弄过去了。现在这整个沐家老宅的地形图,都在我这儿了!”

傅七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别说是厨房茅厕,就连沐流风那个王八蛋的房间在哪儿,床朝哪个方向,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说完,傅七一脸期待的看着二爷。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波澜。

片刻后,男人菲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巧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这些我也知道。”

短短几个字,像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将傅七心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得意小火苗,瞬间浇得一干二净,连青烟都没冒一缕。

傅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傅靳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知……知道了?

他内心疯狂咆哮,二爷这是在拐着弯儿说他没用。

说他这两天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回来的消息,全都是废话。

傅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刚才那股子神气劲儿荡然无存。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二爷,这……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这老宅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那群保镖个个都跟人精似的,眼睛比鹰还毒,我顶着李闯的身份,生怕多说一句话就被人认出来,所以……所以不敢往更深的地方去查探……”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就在傅七垂头丧气,感觉自己这两天的工作成果被全盘否定,准备接受二爷的“批评教育”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不过!”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惊喜地说道:“二爷,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您肯定不知道。”

傅靳年眉梢微挑,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外面的喧闹声已经逐渐小了下去,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大喊着火势已经被控制住,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变得有序,估摸着厨房那边的火灾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那群四散的守卫就会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到时候,他傅七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时间紧迫,傅七不敢再卖关子,他凑近几步,将声音压到最低,神秘兮兮地眯起了眼睛,摸着下巴说道:“我这两天把整个沐家老宅的外围和公共区域都转遍了,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在后山的方向,有一处独立的院落,那里……守卫森严得有些过分了。”

傅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只敢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地方光是门口就站了不下十个保镖,而且我注意到,他们身上配的武器,跟外面这些巡逻的守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火力要大得多。”

“不仅如此,那扇紧闭的大门,我敢肯定采用的都是最高级别的防弹防爆破材料。”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地做出结论:“所以,沐流风最重要的宝贝肯定就藏在里面。”

听到这里,傅靳年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冰凉的纹理,陷入了沉思。

傅七的话,让他想起了在京城将冰翘芝交给沐流风时的情景。

当时,沐流风对于那只装着冰翘芝的盒子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而且沐流风并非极乐的一员,冰翘芝的真正价值在于它是极乐解药的药引,这对沐流风而言,毫无用处。

所以,傅七断定冰翘芝不在这沐家老宅,是正确的。

那么问题来了。

那处戒备森严到动用了重型武器和防爆门的地方,藏着的既然不可能是冰翘芝,又会是什么东西?

能让沐流风如此大费周章、严防死守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火已经灭了!所有人,立刻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加强警戒,不准再出任何乱子!”

嘈杂声彻底平息。

傅七心头猛地一紧,脸色都变了。

“坏了!”

“二爷,我得赶紧走了!”

他急声道,“待会儿那帮人回来逮到我就完了!”

他说着,手忙脚乱地去拿起桌上的帽子和口罩,重新戴在头上。

在他转身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傅靳年清冷沉稳的声音。

“去查清楚那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傅七立刻转过身,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嘞,您放心吧!”

说完,他迅速走到门边,像来时一样,拉开一道极小的缝隙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确认走廊无人后,才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傅靳年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暗潮汹涌。

没过一会儿。

吱呀——

客房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负责看守的保镖走了进来,他锐利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安然坐在桌前喝茶的傅靳年身上,见他神色如常,才又不动声色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周。

窗户紧闭,陈设依旧。

空气中除了淡淡的檀香和茶香,没有任何异常。

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那保镖才微微躬了躬身,转身退出了房间,并小心地将房门重新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