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首领
赫德雷的指尖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摩挲,帐外的风卷着沙砾敲打帆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刚要随着卫兵转身离开,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钉在原地。
“赫德雷,你留下。”
曼弗雷德正用指尖点着摊开的城区地图,烛火在他猩红的瞳孔里跳动。
“见过赦罪师的信使后,你该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有项工作,得交给你。”
赫德雷转过身,披风的边缘扫过地面的箭簇,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你想让我把从那艘船上下来的人挖出来?”
“你曾与他们共事过。”
曼弗雷德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矛。
“没人比你更熟悉他们的气味。”
“我是雇佣兵。”
赫德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指节在剑柄上碾出白痕。
“雇佣兵从不特意记住共事者的脸,除非那人的项上人头能换一箱金币。”
曼弗雷德忽然低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帐篷里荡开,带着几分玩味。
“对付熟人,总比对付陌生人容易些,不是吗?”
赫德雷沉默片刻,帐内的烛火突然噼啪作响,映得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
“…… 也许。”
“那名巴别塔的刺客已经潜入中央城区。”
曼弗雷德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地图上,指尖划过标着红圈的区域。
“防备她是赦罪师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他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赫德雷,眼神里藏着探究。
“至于其他人…… 赫德雷,你猜猜,罗德岛这次带了多少‘老朋友’?”
“城内的雇佣兵还没传回任何消息。”
赫德雷的声音冷了几分,“他们就像融进水里的墨,连点涟漪都没留下。”
“他们迟早会动的。”
曼弗雷德的指尖重重敲在地图上的伦蒂尼姆字样。
“这半年,我们在维多利亚的眼线像疯狗一样追着那艘船咬,可他们总能先一步消失,甚至能悄无声息地摸到伦蒂尼姆城下。”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帐篷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摇曳的声响。赫德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钻出来的。
“……”
“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的指尖猛地攥紧剑柄,金属的寒意透过皮革渗进掌心。
“他们在伦蒂尼姆埋了暗桩,而且不止一个。”
曼弗雷德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像在筹划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狩猎。
曼弗雷德的指尖在地图上的暗渠标记处重重一点,烛火的光晕在他猩红的瞳孔里晃出细碎的影。
“暗桩…… 是啊,暗桩。”
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子,在帐篷里撞出冷硬的回音:“这桩子怕是早就在伦蒂尼姆的地基里扎了根,少说也有十年八年。不然凭我们撒下的网,怎么可能连点蛛丝马迹都捞不着?”
赫德雷的手按在腰间的刀鞘上,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锁扣。帐外传来巡逻队的靴声,他沉默片刻,声音压得比帐内的阴影还低。
“…… 很合理。”
他想起那些在战场上见过的奇诡战术,喉结动了动。
“在我印象里,那位勋爵…… 那位医生的手段,从来都深不见底。就像藏在沼泽里的鳄鱼,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露出獠牙。”
曼弗雷德猛地将地图卷成筒状,木轴撞在桌角发出闷响。
“赫德雷,把最近抓到的那些反抗者的卷宗都翻出来,每一个名字、每一处籍贯都给我扒干净。”
赫德雷抬眼时,正撞见曼弗雷德眼底翻涌的戾气。
“你怀疑…… 我们已经把人抓在手里了?”
“如果罗德岛的人还敢在伦蒂尼姆周边打转,”
曼弗雷德将卷起的地图狠狠砸在椅背上,披风的流苏扫过烛火。
“他们就一定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 比如,要捞的人已经落进了我们的笼子。”
帐篷的帆布突然被风掀起一角,带着硝烟味的气流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赫德雷看着曼弗雷德紧抿的嘴角,那里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弓弦,忽然觉得帐内的空气比战场的尸堆还要呛人。
........................
下午一点十五分,伦蒂尼姆萨迪恩区的地下结构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头顶的管线不断往下滴水,在积着油污的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
费斯特拨开最后一道生锈的铁栅栏,战术灯的光束扫过前方阴影,他喘着气按住墙缝里钻出的钢筋。
“我们到了。”
“什么人?!”
阴影里突然窜出个端着弩箭的身影,战士比尔的铠甲上还沾着凝固的泥浆,弓弦绷紧的脆响在狭窄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费斯特连忙抬手挡住光束,战术背心上的徽章在光线下闪了闪。
“老比尔,是我,费斯特回来了。”
比尔的弩箭缓缓放下,他眯起眼看清来人,粗糙的手指挠了挠下巴上的胡茬。
“原来是你这混小子。刚才还瞅见洛洛往指挥室跑,你们不是一起出的任务?”
“呃,她有别的事先回来的。”
费斯特的喉结滚了滚,侧身想挡住身后的罗德岛众人,却被比尔的目光越过肩头。
“你带的这些人……”
比尔的瞳孔猛地收缩,弩箭再次抬起,箭头直指可露希尔的角。
“等等,萨卡兹?!”
“别别别动手 ——”
费斯特猛地张开双臂挡在前面,战术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滚出老远。
“他们不是敌人!”
阿米娅往前半步,锁链在地面拖出沉闷的声响,她望着比尔紧绷的侧脸,指尖轻轻攥紧了披风。
“他们很可能就是指挥官在等的人!”
费斯特的声音带着急喘,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作战服。
“…… 指挥官等的难道不是能扛枪的帮手?”
比尔的弩箭纹丝不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要是帮手,怎么会是一群长角的魔族!”
“老比尔,你就饶了我吧。”
费斯特几乎要给对方鞠躬,靴底在地面蹭出焦躁的声响。
“指挥官在哪儿?我现在就带他们去见她,是敌是友让她定夺!”
通道深处传来通风扇的嗡鸣,比尔盯着可露希尔耳尖动了动的萨卡兹特征,又看看费斯特急得发红的眼眶,紧绷的脊背终于松了半分,却依旧没放下弩箭。
战士比尔的弩箭依旧搭在弦上,铁制箭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冷光,他死死盯着可露希尔身后晃动的尾巴,喉间发出一声冷哼。
“......”
费斯特往前跨了半步,几乎要挡在罗德岛众人身前,战术背心上的徽章蹭过比尔的弩身发出轻响。
“行行好。你在这地下工事待了五年,见过我费斯特拿过深池半枚铜板吗?你觉得我有一丝当叛徒的可能性吗?”
比尔的手指缓缓松开弓弦,弩箭 “咔哒” 一声归位,他看着费斯特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声音软了半分。
“这倒没有。”
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的铁门。
“这里从哨兵到伙夫,谁不把你当亲弟弟看。”
“洛洛让你守在这道暗门,没错吧?”
费斯特拽了拽比尔的胳膊,铁甲碰撞的脆响里带着恳求。
“你多叫两个弟兄,带着我们一起去见指挥官。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比尔盯着罗德岛众人看了半晌,最终往通道深处喊了两声,很快就有三个握着长矛的士兵跑了过来。他往铁门方向偏了偏头,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 行,听你的。”
他的目光扫过可露希尔和阿米娅,长矛在地面顿出闷响。
“至于你们,最好把爪子收好了。每走一步都有十双眼睛盯着,敢耍花样,萨卡兹的血照样能染红这地下管道。”
可露希尔悄悄往阿米娅身后缩了缩,无人机在她肩头发出委屈的嗡鸣。
“呃...... 阿米娅,我们好像比上次在乌萨斯冻土带还不受欢迎。”
博士推了推滑落的兜帽,指尖在战术平板上敲出轻响,屏幕的蓝光映着她平静的侧脸。
“我也感觉到了。”
她抬头望向通道尽头摇曳的火把。
“看来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要在刀尖上走。”
费斯特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跟着比尔推开铁门,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在为这场艰难的会面奏响序曲。
费斯特看着比尔带着士兵们率先走进铁门,又回头看了看罗德岛众人紧绷的神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
“对不起了。”
他抬手挠了挠头盔下的头发,战术手套蹭过金属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
“大家平时真不是这样子的,只是…… 只是对你们中某几位的…… 样貌有些神经过敏。”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可露希尔身后的尾巴,又慌忙移开。
“毕竟这阵子,萨卡兹的军队在地面上闹得太凶了。”
费斯特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等指挥官发话就好了,她最明事理,肯定会让大家放下戒备的。相信我,到时候一切都会好很多。”
他侧身让出通道,朝着铁门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声音压低了些。
“跟我来吧,他们就在前面的议事厅开会呢,估计正在讨论应对深池的策略。”
说完,他率先迈步走进铁门,靴子踩在通道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像是怕他们跟不上似的。铁门合页转动的吱呀声还在耳边回响,通道里的火把光芒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的铁锈味和紧张感依旧浓厚。
—————————————————
我来到罗德岛,是为了治疗我最要好的朋友。但是后来,我发现有更多人需要我的帮助。能让这些草药发挥价值,我很开心......我希望,有一天,这片大地上不会再有比草药更难忍受的苦涩。
——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