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深池与萨卡兹的对峙

托马斯跌跌撞撞冲进堆满废弃木箱的巷道,短铳在他掌心不住晃动,像片即将被狂风撕碎的枯叶。他扶着布满锈迹的铁网,剧烈地干呕了几声,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癫狂的笑。

"哈...... 哈哈......"

这笑声刮过巷壁的砖缝,如同钝锯子在拉扯朽木,刺耳又绝望。

"像这样...... 跑出伦蒂尼姆...... 我不管外面那群深池的人了...... 谁爱管谁管......"

他的靴底突然踢到半截生锈的铁管,哐当一声脆响,惊得他浑身一颤。身体向前扑去的瞬间,阴影里滑出一道冰冷的女声,带着一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郁。

"哦?"

托马斯的笑声像被人猛地掐断的琴弦,戛然而止。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如同被石块砸中的刺痛,他惊恐地回头,只瞥见一片暗沉的衣摆 —— 那颜色就像巷道深处积了万年的黑土。下一秒,剧痛顺着脊椎炸开,四肢骤然变得僵硬如顽石,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呃 ——!"

深池士兵从木箱后无声无息地滑出,皮靴踩在地上,竟没扬起半点尘土。他们的面罩反射着巷口漏进来的微光,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沉默地围成一圈,像一群在腐土旁蛰伏的野兽。

托马斯的眼球拼命往眼眶外凸,唾沫混着血丝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望着那些黑洞洞的面罩,声音被喉咙里的痉挛绞成了碎渣。

"你...... 你怎么回事...... 你们是......"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震颤。蔓德拉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身旁的墙壁,所过之处,石屑簌簌落下。她身着深色的衣袍,裙摆上沾着些许泥土,眼神冰冷如寒冬的冻土。

"深池的人,可不是你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她微微抬手,地面上的碎石突然开始滚动,汇聚成小小的土堆。耳坠上的金属环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 抓住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托马斯脚下的泥土突然翻涌起来,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踝。石块从四周的墙壁上剥落,飞速聚拢,将他的四肢牢牢禁锢。"咔嚓" 几声脆响,骨头错位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被硬生生吊离地面。

深池士兵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掌死死捂住他的嘴,沉闷的呜咽声在石土的挤压下渐渐微弱,只剩下骨骼摩擦的咯吱声,混着远处萨卡兹巡逻队的皮靴声,在巷道里缓缓沉淀。

..................

罗德岛干员紧紧攥着腰间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焦急。

"阿米娅,这样下去不行!托马斯先生要是落到深池手里,肯定会被活活折磨死的!"

阿米娅望着巷道深处那片不断蠕动的阴影,指尖的剑泛着微弱的荧光,她紧抿着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

"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干员往前凑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

"哪怕只是引开那些深池士兵也好......"

"这帮烦人精!"

因陀罗突然低骂一声,猛地拔出背后的砍刀,刀刃在阴光下闪着凛冽的寒芒。

"看我的!"

她正要冲出去,却被达格达一把拽住了后领。达格达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

"...... 不行。"

"干嘛抓着我?"

因陀罗猛地回头,眼神里燃着怒火。

"这人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从萨卡兹手里救回来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被深池的人带走?"

达格达的手劲丝毫未松,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情况不同。推进之王还在这里,我们不能让她暴露在这些敌人面前,这会打乱所有计划。"

"你让我们把人丢了不管?"

因陀罗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被达格达狠狠瞪了一眼,才压低了音量,却依旧满是不服。

"这可不是我们格拉斯哥帮的作风!见死不救,传出去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吵架。"

摩根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的目光落在推进之王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维娜......"

推进之王的视线从巷道深处收回,落在阿米娅和博士身上,她的手按在剑柄上,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 听博士和阿米娅的。"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石土摩擦声,像在催促着他们做出最后的决定。因陀罗愤愤地跺了跺脚,将砍刀插回刀鞘,发出 "哐当" 一声闷响。

阿米娅的指尖骤然收紧,剑柄顶端的光芒骤然明亮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

"狙击干员,锁定挟持目标的敌人!"

指令通过通讯器传向暗处,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巷道中那道操控石土的身影,"注意控制火力,不要伤到托马斯先生!"

博士的视线落在蔓德拉那双泛着源石光芒的手上,沉声提醒。

"那个术师是关键。她的石土操控范围比情报里更广,必须先限制她的行动。"

"术师......"

阿米娅瞳孔微缩,脑海中迅速闪过堆积如山的报告。

"博士,我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根据 misery 的消息和风笛的战场报告,她就是伦蒂尼姆这支深池部队的头目。"

阴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纹路,语气里淬着冰。

"...... 也是小丘郡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

"罗德岛并不打算把 outcast 的牺牲完全怪罪在她一个人头上,"

阿米娅的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那里还残留着战友鲜血的温度。

"但不光 misery 和风笛,我们许多亲历过小丘郡的干员,都对她抱有剜心刻骨的敌意。"

"蔓德拉。"

博士念出这个名字时,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咀嚼某种苦涩的药剂。

"风笛在报告里说过,她的源石技艺诡异难测,非常难缠。"

阿米娅的目光扫过隐藏在各处的干员。

"我们可以在这里和深池正面作战,救回托马斯先生,甚至趁机排除蔓德拉这个对之后行动有重大威胁的劲敌。"

她的声音顿了顿,望着巷口突然出现的萨卡兹士兵身影,语气里染上一丝无奈。

"但是......"

"萨卡兹士兵来了!"

负责警戒的干员突然低呼,通讯器里传来急促的电流声。

"至少一个小队,正朝着巷道方向移动!"

阿米娅的肩膀微微垮塌,紧握法杖的手缓缓松开。

"...... 来不及了。"

她迅速调整呼吸,指令清晰而冷静。

"各小组注意,继续隐藏自己的位置 ——"

风卷着萨卡兹士兵的靴声越来越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一旦暴露,优先解决蔓德拉!"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的回应,像一颗颗上膛的子弹,在寂静的空气里蓄势待发。

..................

萨卡兹战士踹开巷口的铁皮桶,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惊得阴影里的飞虫四散逃窜。他猩红的瞳孔扫过纠缠在一起的深池士兵与市民,战斧在掌心转了半圈,粗哑的嗓音里带着不耐烦。

"...... 这边怎么回事?吵得像群被踩了尾巴的野狗。"

被石土缠在半空的托马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眼球因恐惧而暴突,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呃......"

深池士兵的面罩转向巷口,手指扣在腰间的铳械上,沉默如雕塑。只有面罩下的呼吸声透过缝隙溢出,带着压抑的警惕。

萨卡兹战士的目光在深池士兵的制服上打了个转,突然嗤笑一声,獠牙在嘴角闪着寒光。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投靠叛军的叛国者。"

"别用那个词。"

最前排的深池士兵往前踏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声音透过面罩变得沉闷而冰冷。

另一个士兵紧接着开口,语气里淬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我们和维多利亚早就没关系了,魔族。"

萨卡兹战士突然抡起战斧,重重劈在旁边的砖墙上。碎裂的砖块飞溅四射,他逼近两步,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对方的面罩。

"那 —— 又是谁允许你对我们用这个称呼了?"

"呵......"

深池士兵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一群被其他城邦驱逐的乌合之众,只不过是趁着内乱占了别人的城市,就真当自己是伦蒂尼姆的主人了?"

"哈哈!"

萨卡兹战士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头顶的广告牌摇摇欲坠。

"你以为我跟你们似的,在乎这破地方的归属?"

他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城墙,砖石上的青苔簌簌掉落。

"这里是挺干净亮堂的,对吧?石板路光脚走都不硌得慌,也没什么腐烂尸体的臭气。但要我说,这座城市还不如炸成废墟之后才更顺眼些 —— 至少那时的血腥味够浓。"

战斧的尖端突然指向城内的方向,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

"萨卡兹在这里,只是因为魔王在这里。等特雷西斯大人完成伟业,你们这些杂碎连舔我们靴底的资格都没有。"

深池士兵的手指猛地扣紧扳机,铳口微微抬起。巷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呼吸声,与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随时都可能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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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仇人我一个也没有放过,别人给予我的恩情我也绝不会忘记。那位拉特兰老爷爷已经去世了,但罗德岛还在这里。在剩下的生命里,我清楚战斗的理由。

——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