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出城,入城

伦蒂尼姆市民 A 扶着墙大口喘气,冷汗浸透的衬衫贴在背上,像块冰凉的湿布。他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关卡阴影,声音还在发颤。

"...... 我们...... 我们真就这么逃出来了?"

市民 B 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污垢在颧骨上划出两道黑痕。

"这条路是安全的,我邻居一家上周就是从这儿走的。"

他朝闸门方向努了努嘴,萨卡兹哨兵的皮靴声顺着风飘过来。

"只要能申请到出城证,那些戴角的士兵不会为难我们 —— 至少现在不会。"

"我......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市民 A 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他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身份证明,指腹把纸边都磨得起了毛。

"我是说...... 我们就这么抛下家了?"

市民 B 的脚步顿了顿,帆布包上的金属搭扣撞在腰侧发出轻响。他抬头望了眼铅灰色的天空,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到屋顶上。

"我知道。你脑子里转的念头,和我现在想的应该差不多。"

风卷着远处垃圾桶的馊味掠过街角,他扯了扯被风吹歪的围巾,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苦涩。

"四年前,我头一回在新闻投影上见到萨卡兹的军队。那时候他们还穿着别的城邦的制服,我扫了眼标题就翻了页 —— 那时候哪会多想啊。"

市民 A 佝偻着背咳嗽起来,咳得眼角发潮。

"是啊,我也是。陛下乘龙离去之后,城里乱糟糟的事情就没断过。今天这位伯爵带兵进了议会,明天那位大公爵把税收提了三成,谁知道又有哪个权贵心血来潮,把魔族也招揽进军队里呢?"

他踹了脚路边的碎石。

"那时候只当是茶余饭后的新鲜事。"

市民 B 的靴底碾过片枯黄的梧桐叶,叶梗断裂的脆响里,他的声音沉了沉。

"两年前,我亲眼看见萨卡兹的军队走在特伦菲尔德区的石板路上。他们的铠甲沾着泥,手里的长矛擦得锃亮,枪尖还挂着不知谁家的布条。那件事成了我下班路上,和同事插科打诨的谈资 ——' 你瞧那些戴角的,走路都带着股腥气 '。"

"我也记得......"

市民 A 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望着街角那盏蒙尘的煤气灯,灯柱上还贴着半年前的歌剧海报。

"仿佛一夜之间,有些事情就悄悄变了味。我们住在卡登区的,离公爵办事处近,总觉得那些变化离自己远,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市民 B 突然停住脚步,帆布包带勒得他肩膀发红。他望着关卡方向哨兵头盔上的尖角,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大半年前,萨卡兹的军队堵在了我们银行门口。他们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闯进旋转门的时候,玻璃碎了一地。他们带走了行长,就因为她丈夫在城防军里当差 —— 听说还是个体面的职位。"

"唉。"

市民 A 重重叹了口气,指节捏得发白。

"从那之后,你是不是再也没见过他们?在我们住的街区,连警员的面孔都换了。那些新面孔里,好些个都长着那可怕的角,巡逻的时候,皮靴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能把巷子里的猫都惊得直炸毛。"

风突然冷了下来,卷着几片枯叶打在两人脚边。市民 B 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什么东西听见。

"再然后...... 就是昨天。我看见有萨卡兹站在我家对面的街角,他们的獠牙在路灯下闪着光,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名单,挨家挨户地敲门。门板被捶得咚咚响,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远处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和萨卡兹哨兵不耐烦的呵斥混在一起,在阴沉的空气里荡出长长的回音。

伦蒂尼姆市民 A 望着市民 B 紧绷的侧脸,喉咙里像堵着团湿棉花,声音闷闷的。

"所以你是...... 独自一人逃出来的?"

市民 B 的帆布包带深深勒进肩膀,留下两道红痕。他低头踢飞脚边的碎石,石子在地上滚出老远,撞在断墙上发出轻响。

"其实我父母早就走了,去年冬天就去了南边的殖民地。"

他扯了扯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被包带磨出的红印。

"我只是...... 放不下银行柜员那点稳定收入。总觉得再熬熬,等时局稳了,还能攒够钱换套带阳台的公寓。"

市民 A 突然蹲下身,粗糙的手掌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抽气声。

"谁又不是呢。"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伦蒂尼姆...... 这座城埋着我们从小到大的脚印啊。真离开了这里,我们这些人,还能回到以前那种下班去酒馆喝杯麦芽酒、周末去剧院看歌剧的日子吗?"

风卷着沙尘扑在两人脸上,市民 B 抹了把眼角,不知是进了沙子还是别的什么。他拽起市民 A 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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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别说了。"

他的声音发紧,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走,都往前走。"

远处萨卡兹哨兵的呼喝声隐约传来,他推着市民 A 加快脚步,帆布包里的锡罐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比起守着那些快要变成泡影的日子,我现在更想活着 —— 活着看到萨卡兹滚出这座城的那天。"

两人的身影很快融进灰蒙蒙的街道尽头,破旧的帆布包在风中摇晃,像两面褪色的旗帜,映衬着身后那座正在沉沦的城市。

..................

阿米娅望着涌动的人潮,那些仓皇的身影在阴沉天色下缩成一个个模糊的黑点,耳边充斥着孩童的哭闹与成年人的叹息。她的尾巴轻轻扫过裤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

"......"

目光掠过一张张写满恐惧的脸庞,她转头看向推进之王,耳尖微微垂下。

"这里...... 每天都是这副样子吗?"

推进之王的靴跟碾过地面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望着远处关卡处萨卡兹哨兵漠然的身影,沉声道。

"...... 从某一天开始,大概就是如此了。"

"特雷西斯的军队......"

阿米娅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望着那些对逃亡平民视若无睹的萨卡兹士兵,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们并不阻挠平民出城?"

"看起来,他根本不在意让伦蒂尼姆之外的人知道,现在这座城市真正的掌权人是谁。"

推进之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嘲,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种放任,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博士的目光落在城外远处隐约可见的军营轮廓上,开口问道。

"外面那些大贵族,会坐视不理吗?"

"我想,他们无疑正时时刻刻盯着伦蒂尼姆的风吹草动。"

推进之王朝城外方向扬了扬下巴,那里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这正是他们在城外屯兵的原因。"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但他们更在意的,是彼此的动作。"

"对那些有意入主伦蒂尼姆的各大公爵来说,"

推进之王的视线扫过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壁垒,看到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算计。

"无论谁先对城内的萨卡兹发起进攻,都可能在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权力竞赛中,抢占先机。"

"你觉得,他们之中,有谁乐意看到本可能属于自己的王座,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在这种情况下,任意一位公爵表露出进攻的意向,都可能会被几则含糊其辞的通讯、一场看似平常的聚会邀请,或是一系列来自自己领地的不利消息打断。"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推进之王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而若是他执意进军,等待着他的一定是一场惨败。这场失利,甚至不需要城内的萨卡兹摄政王一兵一卒。"

周围的人潮依旧涌动,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奔忙,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这场权力游戏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博士的目光从远方的军营收回,落在推进之王紧绷的侧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那现在维多利亚议会的情况如何?"

推进之王的靴底在地面上碾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她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声音低沉而沙哑。

"...... 我不知道。"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的靴边。她抬起头,望着伦蒂尼姆城内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建筑群,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们离开伦蒂尼姆的时候,那一天的伦蒂尼姆,与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没有太大不同。街头的马车依旧穿梭,酒馆的招牌依旧摇晃,连巡逻的卫兵都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些尘封的记忆从心底唤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而且,我曾经以为,只要议会仍在运作一天,只要那些象征着秩序的钟摆还在摆动,伦蒂尼姆就并不会陷入真正的混乱。毕竟,那是维系了这个国家数百年的根基啊。"

周围逃亡的人潮依旧在涌动,他们的脚步声、叹息声与远处萨卡兹哨兵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悲凉的挽歌,在阴沉的天空下缓缓流淌。推进之王的目光再次投向城内,仿佛想透过重重壁垒,看清议会大厦此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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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上司总对我们唠叨“要以生命守护拉特兰的荣耀”,可我对这种口号没有一点兴趣,也讨厌那时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在你这里工作更好,因为我能得到更加实际的东西。

——安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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