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月下龙心
张贵妃独自站在原地，指尖捻着那支金步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望向天机阁的方向，那里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让夜色都沉重了几分。
***
天机阁。
此地常年不见天日，唯有阵法中心那座水晶池散发着幽幽冷光。
池水平滑如镜，倒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一片虚无的深邃。
慕云帝独自站在阵法中央，摊开手中的七星古卷，古老而晦涩的音节从他唇间吐出，在空旷的石殿内回荡。
池水开始波动，并非涟漪，而是自内而外地翻涌。
池底，七点星芒骤然亮起，围绕着最中心的那颗星辰缓缓旋转——天枢。
他伸出手，掌心悬在水面之上，并未触碰。
“三百年前，你选择封印七星之力，断绝星界通路。”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现在，钥匙回来了。”
话音刚落，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道银蓝色的光华从中冲出，光影变幻，隐约勾勒出一个缥缈的女子的轮廓，与先前镜中虚影一般无二。
“阿璃，”慕云帝的声音绷紧了，“你选定的继承者，她终于出现了。”
光影轻轻摇曳，传出的声音却空灵得不似人间：“我并未选择。天枢自有天意。”
“可她与你……”
“皮囊相似，内里未必相同。”光影的声音淡漠，“你心中的执念太深，小心，别重蹈覆辙。”
慕云帝袖中的手骤然握紧：“这次不会失败！七星之力必将重聚，星界之门，一定会打开！”
“代价呢？”那声音轻飘飘地问。
“任何代价。”他答得斩钉截铁。
光影似乎叹息了一声，随即碎裂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星芒，沉入池底。
水晶池恢复了死寂，只有池底那七点星芒依旧明灭不定。
慕云帝在池边伫立良久。
他忽然抬手，对着池水轻轻一拂。
水面再次波动，这次显现出的，是另一番景象——小蛮正在那间密室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注视着水中的身影，嘴角勾起一个难言的弧度。
“阿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
三天后。
小蛮沿着宫中回廊前行，掌心紧握着那块玉符，玉石的凉意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素色宫裙，发髻也梳得简单，试图将自己隐没在往来的宫人之中。
然而，行走在这红墙黄瓦之间，总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低眉顺眼的宫女，垂首疾行的太监，偶尔不经意投来的一瞥，都带着难以言说的意味，让她背心阵阵发凉。
天枢殿那巨大的琉璃瓦顶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殿前青铜香炉升起的袅袅烟气，模糊了前方的景象。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烟气之后缓步走出，恰好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五皇子，慕云澜。
小蛮脚步一顿。
“父皇倒是对你青眼有加。”慕云澜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平淡，却无端透着一股寒意。
小蛮垂下头，依礼道：“殿下言重了。臣女只是奉陛下召见。”
“召见？”慕云澜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手指在腰间悬挂的玉佩上轻轻敲击，“你心里清楚得很。七星融合者的妹妹，天枢星力的继承人……你的价值，可远不止一个普通宫女。”
他忽然向前逼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依附父皇就能保全性命吧？”
“这座皇宫里，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小蛮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声音平静无波：“殿下这是在警告我？”
“忠告而已。”慕云澜似乎觉得再说下去也无甚趣味，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在几步之外停下，背对着她，丢下一句，“父皇所求，未必是你所想。若你是个聪明人，就该看清楚，自己不过是枚棋子。”
他大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渐行渐远。
小蛮独自站在原地，玉符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棋子……
她抬头，望向天枢殿金碧辉煌的殿顶，飞檐斗拱在清晨的阳光下投下复杂的阴影。
皇帝，五皇子，张贵妃……这盘棋上，每个人都在落子，而她，正一步步走向棋局的中心。
为了二哥，为了下落不明的大哥……
她吸了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二哥，大哥，等我。”这句承诺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她不再迟疑，迈步，踏上了通往天枢殿的白玉台阶。
厚重的殿门，在她面前，无声无息地缓缓向内开启。
殿内光线幽暗，一道身影背对着门口，如山岳般静立。
慕云帝。
他就在那里，在这场精心布置的迷局终点，等着她走进来。
天枢殿正殿。
小蛮垂首躬身，依足了宫廷礼数，安静地立在殿下。
慕云帝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指轻叩窗棂，那节奏沉稳得和他吐纳的气息别无二致。
“抬起头。”
小蛮依言抬头。
慕云帝转过身，明黄龙袍的下摆扫过光洁的地面，划出一道流动的金影。他慢慢走近，在她三步之外停住。殿内光线昏暗，帝王的容貌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接着。”
有东西破空飞来。
小蛮下意识伸手接稳——入手冰凉，是枚银质发簪。簪头巧夺天工地雕琢出一颗七芒星，星辰正中嵌着块幽蓝的宝石，那色泽，竟和她丹田气海内流转的天枢星力隐隐呼应，带来一阵细微的悸动。
“陛下，这是……”
“三百年前的旧物。天枢星主的信物。”
慕云帝又向前踏了一步。殿内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他脸上跳跃，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灭。
“你和她，有几分神似。”
小蛮攥紧了发簪，簪尾的银针尖锐，刺得掌心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这痛楚让她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保持着必要的警醒。
“陛下所说的‘她’，是指何人？”
慕云帝并未直接回答，他负手在殿内踱步，鞋履踏在地砖上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敲击着人的心弦。
“朕听闻，你在寻你那两位兄长？”
小蛮身子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些许。“回陛下，正是。自与大哥、二哥失散，臣女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牧夜体内的七星之力已现失控之兆，”慕云帝停下脚步，声音平稳无波，“若找不到真正的平衡之法，他迟早会被那力量反噬殆尽。”
“天枢……或可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