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这未免也太巧了

酒馆门口的雪地里,几个壮汉围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女人脸颊通红,显然醉得厉害,手里紧紧攥着个米白色的行李箱,身子摇摇晃晃的。

“跟老子回家,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保管让你舒坦。”

一个络腮胡壮汉伸手在女人脸上揩了把油,笑得不怀好意。

周围的壮汉哄堂大笑,污言秽语混着风雪砸过来。

“不要……我要喝酒……”

女人挥开他的手,声音含混却带着执拗,伸手就要去够旁边桌上的酒瓶。

络腮胡恼了,粗黑的大手再次抓过去,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死死攥住。

只听“嘎巴”一声脆响,他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刺破风雪,络腮胡疼得额头冒汗,怒目圆睁:

“谁他妈敢动手?!”

“滚!”

苏芷萱将怀里的女人往身后带了带,眼神像淬了冰,阴狠地扫过那群壮汉,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

壮汉们被她眼里的狠劲慑住,尤其是看到同伴扭曲的手臂,咽了口唾沫:

“你你你……

我们走!”

撂下句狠话,扶着惨叫的络腮胡狼狈地钻进了风雪里。

怀里的人还在挣扎,却在闻到苏芷萱围巾上淡淡的雪松味时突然顿住。

紧绷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发着抖:

“我没有家了……我真的没家了……”

苏芷萱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声音放得极柔:

“我在呢,别怕。

想哭就哭出来吧。”

叶润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积攒了许久的悲痛顺着眼泪汹涌而出。

哭声在空旷的街角里回荡,混杂着风雪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苏芷萱轻轻拍着她的背,忽然低声哼起了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雪上,叶润的抽噎渐渐停了,只是还埋在她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紧紧抓着她的羽绒服衣角不肯松开。

风雪还在落,却仿佛被这歌声裹上了一层暖意,在寂静的街角缓缓流淌。

暮色漫上来时,天边先洇出几颗星子,疏疏落落的,像被谁随手撒在墨蓝绸缎上的碎钻。

“瞧,天上最亮的那颗星,他正在天上看着你呢。”

苏芷萱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湖面时带起的涟漪。

叶润顺着她的目光抬头,视线在星群里逡巡片刻,落在那颗格外明亮的星上。

心里那句盘旋许久的“他没走远”,忽然就有了具象。

不是虚无缥缈的安慰,倒像是父亲真的化作了这束光,藏在日日可见的星空里,成了触手可及的陪伴。

这样带着画面的话语,比干巴巴的“别难过”有力得多,像一颗种子悄悄落进心底。

往后抬头望见它,就当是收到了一句“我还在”。

夜渐深时,“咔嚓”一声轻响,玄关处的门锁转开了。

厨房里正趴在脚垫上打盹的十七猛地竖起耳朵,下一秒就像颗小炮弹似的窜出去。

看见门口熟悉的身影,立刻欢脱地扑上去,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苏芷萱提着米白色的行李箱站在门口,身后的人慢慢走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厨房随即传来动静,顾夜怀端着一盘清蒸鱼走出来,瓷盘边缘还沾着几滴汤汁。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问,目光扫过门口,没多言,转身回厨房又取了一套碗筷,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十七对着后进来的人“旺旺”叫了两声,尾巴却没停。

苏芷萱弯腰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十七,不许闹。”

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餐厅的餐桌上,鸳鸯火锅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红油那侧浮着密密麻麻的辣椒,菌汤那侧飘着菌菇的鲜香。

十七蹲在桌边,前爪搭着椅腿,黑亮的眼睛盯着锅里翻滚的肉片,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急得原地转了两圈。

“别急,少不了你的。”

顾夜怀夹起一块在菌汤里涮熟的肉片,吹凉了才放进旁边的狗盆里。

十七凑过去闻了闻,小鼻子动了动,才小心翼翼地小口吃起来,尾巴在地上扫出轻微的声响。

“说起来,我们三个也很久没聚过了,”

苏芷萱用公筷夹了片青菜,“一起过个新年怎么样?”

“可以,我没问题。”

顾夜怀点头,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肥牛卷,稳稳放进她碗里。

叶润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指尖在竹筷上捏出浅浅的印子。

她沉思片刻,缓缓点头,目光先落在苏芷萱脸上,又转向顾夜怀,不知怎的,指节忽然收紧了些。

饭后,苏芷萱抱着十七的小窝,走到顾夜怀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十七,这些天你先在这儿住。”

她把小窝放在地上,弯腰摸着十七的脑袋,声音放得更柔,

“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十七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苏芷萱,像是怕下一秒就看不见她似的,小尾巴蔫蔫地垂着。

苏芷萱走后没多久,门外传来“咔哒”的落锁声。

十七立刻冲到门口,用爪子一下下刮着门板,发出细碎的抓挠声,可门纹丝不动。

顾夜怀从书桌前起身,走过去蹲在它旁边:“十七,她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指了指地上的小窝,

“今晚就在我这儿待着,等天亮了,你就能去找她了,好不好?”

十七似懂非懂,只是固执地望着紧闭的门,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过了会儿,它转过头,慢吞吞地爬进小窝,把自己蜷成一团,耳朵耷拉着。

连平时最爱的玩具球滚到脚边,也懒得抬眼看一下,整只狗都透着股蔫蔫的不开心。

………

苏芷萱推门进来时,叶润正坐在床沿,手里捏着条米白色毛巾,一下下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湿发垂在肩头,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深色睡衣上洇出一小片水渍。

苏芷萱没多言语,目光在房间里扫了圈,很快从浴室架子上取了吹风机。

“天冷,头发湿着睡觉容易感冒。”

她走过来,插上电源,暖风“嗡”地一声散开。

“好……”

叶润放下毛巾,往床边挪了挪,背脊挺得笔直。

吹风机的嗡鸣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苏芷萱的手指偶尔穿过发丝,带着暖风的温度,轻轻拨动着。

叶润垂着眼,视线落在床单的褶皱上,没再说话。

直到暖风停了,苏芷萱拔掉插头,叶润才冷不丁开口:“你伤怎么样?”

苏芷萱扬了扬手腕,银灰色的手环忽然亮起一道浅蓝光芒,映在她白皙的皮肤上。

“好着呢!

你不也能感觉到吗?”

她晃了晃手腕,语气轻快。

“我知道数据显示没事。”

叶润抬起头,目光直直望进她眼里,没半点闪躲,

“可我想亲眼看到你好好的,才放心。”

苏芷萱捏着吹风机的手顿了顿,指尖传来塑料壳的凉意,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暖流,像被温水漫过似的。

可这暖意没持续多久,她想起近来身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眼神倏地飘了飘,有些发怔。

叶润抿了抿唇,指节在床单上轻轻蜷缩:

“你跟他……怎么住在一起?”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如果觉得我的话太敏感,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刚好他在这附近上学,我又正好在找房子。”

苏芷萱随口应着,语气听不出波澜,心里却暗自嘀咕:

【谁知道这两人会租到一块儿去?

虽说两所学校就隔了条马路,也未免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