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月光奏鸣曲
正燃烧着的壁炉，沙发和地毯，精致的茶几，角落里的钢琴，墙上的艺术品。
只是光线昏暗了不少，几盏小灯，和窗外的月光。
而难波千代，正地坐在那架钢琴旁，背对着他。
难波千代身着一袭白色露背礼服长裙，裙摆轻柔地垂落在地，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
背部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如同凝脂般细腻光滑，在淡淡的月光和壁炉的火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银白色头发被精心地编成精致的侧编发，从一侧耳际开始，变成一条优美的发辫，沿着雪白的颈部延伸至肩头，再轻轻垂落。
即使听到了公上久进来的明显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仍在那坐着。
公上久正要朝她走去，这时难波千代却开了口：
“等一下……”
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嘶哑刺耳，并没有多大变化。
尽管她已经尽可能地，让声音听起来好听一些……
接着，她抬起双手，搭在了钢琴上。
公上久见此，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前进，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难波千代微微低头，那银白色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看着视野中朦胧的钢琴，集中所有注意力，手轻轻按下。
钢琴发出了第一个音符，声音清脆而纯净。
随着难波千代手指的舞动，音符越来越多，逐渐组成一首曲子。
公上久听了出来，是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又名《月光奏鸣曲》。
这是一首充满感情纠葛与内心矛盾的悲壮之作。
但对于现在的难波千代而言，有些不太妙……
贝多芬在创作《月光奏鸣曲》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听力逐渐衰退，且严重恶化，这使得他陷入了忧郁和孤独之中。
据说，这首曲子也是他献给自己年轻学生暨情人的……
公上久静静地听着，也听着壁炉里传来的木柴燃烧声，慢慢地欣赏着这出演奏。
这首曲子十分经典，音乐史上的著名之作。
难波千代在弹奏时，也注入了自己的情感。
哀愁、忧郁……
她手指轻轻抚过钢琴，脑中浮现的，是天壁之后难波重工的困境。
那时她日思夜想，找寻着方案，权衡着一个个决策。
虽然她做出了大胆的举措，开始收购其他股份，雷厉风行。似乎对难波重工的未来一片看好，但有多少担心，只有她自己清楚。
难波千代手指慢慢停下，第一乐章跟着结束。
在她脑海中，也出现了那个场景——公上久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她又抬起了手……
曲子进入到了第二乐章，节奏变得明快，旋律活泼。
往日的景象再次浮现在难波千代的眼前。
难波重工的经营渐渐好转……
丧尸围困，生死一线间公上久的救援，他那伟岸的身影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
为了收拾她的烂摊子，让自己先走，公上久独自面对危险……
在她为难波重工愁眉不展时，是公上久提出了应对之策……
还有他的许多帮助……
这些回忆如同潮水般涌入难波千代的脑海，渐渐被公上久的身影填满。
这本该如同一阵清风，让人放松的第二乐章，公上久却从中听出了难波千代的一丝徘徊。
在这段明快、活泼的旋律当中，难波千代的思绪似乎被某种复杂的情绪牵引。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让她爱恨交加的事情。
想要靠近，却又疏远。
给公上久这个听者一种矛盾的感觉。
但其中的主调没变，旋律仍是欢快的。
曲子来到第三乐章，难波千代的动作也猛地加快。
节奏变得快速而紧张，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旋律变得激昂有力，似乎不惧这灾厄。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呐喊，充满了决绝与勇气。
像是在与命运搏斗、挣扎、抗争……
难波千代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用音乐诉说着内心的不甘与坚韧。
第三乐章对于演奏者的基本功有硬性要求，难波千代的钢琴演奏技巧高超，这首曲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她能完成这次演奏。
她近几天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本该如此。
突然，噔的一声！
难波千代失误了，按错了音节……
她双手停在钢琴上空，身体僵硬。
过了一会儿，她才渐渐接受这个现实，缓缓放下了双手，放到腿上。
空气中飘来了低落的情绪，壁炉中的火光也暗淡不少。
沉默良久，难波千代开口说道：“抱歉……”
她本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在公上久面前完成一次完美的演出。
为此她精心挑选出她最漂亮的衣服，梳理了最合适的发型。
她想着，留给公上久最完美的背影，做一次好好的告别……
也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但为什么，她连这都做不到？
在与命运的这次搏斗中，是她败了，现在，她又败了一次……
为什么……？
“你走吧……我会将家主之位过渡给家族里其他的人……”
难波千代背对着公上久，缓缓说着。
随着不再控制着音色，她的声音已经能算呕哑嘲哳了。
公上久站起了身，迈开了步子。
他没有走向门外，反而是向难波千代走去。
难波千代听到了背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连忙说道：“不要过来！”
急切之下，这听着完全就像是怪物的叫声。
可公上久没有停下。
如果真要放弃难波千代，他就不必来了。
“你在怕什么？”
公上久走到难波千代的背后，按住她颤抖个不停的肩膀，一把把她转了过来。
在完美背影的另一面，难波千代已经……面目全非！
尽管她抬手捂脸，但公上久还是先一步看到了。
那原本美丽的面容已不再，骨骼已经向外突起，脸上全是血痂。
右眼已经昏白，左眼不断地闪躲，十分的不安。
因为药剂的暂缓阻滞，皮肤的溃烂倒没有直接延伸至全身，血痂也只蔓到了喉咙处。
但这是没用的，难波千代能感受到，那药剂的效果越来越差，迟早，她还是会迎来死亡！
公上久抬起手，伸向她的脸庞，轻轻推开了难波千代的手。
难波千代身体一颤，想往后缩去，公上久却按着她的肩膀不动。
指尖轻轻划过那些血痂，公上久轻轻笑了笑：
“倒也还好。”
见此，难波千代身体的颤抖缓了一些。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抬起头，看了看公上久的面容，又马上低下。
“你没事，就好……”
难波千代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的精神都下降了许多。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准备好了迎接自己的死亡。
公上久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一抬，迫使她看了过来：
“要与魔鬼签订契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