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吾妻,魏宁

闻星落没有掩饰自已的情绪,小嗓子无端染上沙哑和娇气,“你弄疼我了……”

可是对方并没有松开手。

她委屈地看向他。

谢观澜的狭眸却比殿外的天色还要晦暗阴沉,似酝酿着一场暴风雨,而她是春日里来不及收起来的那只纸鸢,即将被卷进九重天可怖的风雨里。

玉蝉的作用,在惊惧里稍稍减退。

闻星落才意识到谢观澜的手掌有多么炙热。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子衡,你松手。”

软糯糯的音调,恍若撒娇。

而那一声“子衡”,无疑昭示着两人私底下非比寻常的关系。

谢观澜很喜欢听小姑娘软软地唤他子衡。

身体里的玉蝉在暧昧的光影里苏醒,他开始渴求。

他们等不到新婚之夜了。

他将闻星落拽进怀里,强势地俯首吻上她的唇。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内殿,华贵的莲粉色春帐重重垂落。

闻星落的中衣和谢观澜的锦袍,层层叠叠地覆落在深红色檀木脚踏上,两只缎面珍珠履歪倒在地,紧挨着青年的牛皮挖云纹军靴。

似有人影成双成对,在罗帐上勾勒出一幕幕鱼水艳戏。

支摘窗吱呀作响。

疾风骤雨,园子里的芙蓉花急剧摇曳,落下更多的深红浅粉。

蜡烛燃尽的刹那,一只藕白纤细的手臂猛然探出罗帐,颤颤扣住拔步床的边缘,少女的指尖染着酥红丹蔻,然而臂间新鲜烙印出的斑驳梅花,比丹蔻更加艳丽灼人。

帐内忽然传出低哑的轻笑。

“跑什么?”

殿内一线烛火摇摇欲坠,灯烛熄灭的刹那,一只强悍健硕的手臂探出罗帐,修长宽大的手掌紧紧覆在少女柔嫩娇小的手背上,不由分说将她拽了回去。

窗外骤雨渐急渐促。

直到两个时辰后,这场漫长的春雨才逐渐停歇。

雨珠顺着琉璃瓦檐滴落。

谢观澜掀开罗帐。

他只穿了条丝绸中裤,脊背是多年征战沙场而练出来的一身漂亮薄肌,此刻遍布鲜红挠痕,连侧颈都多了几条小爪子印,肩上有几个深浅不一的咬痕,脸颊也多出了几道扇出来的指印,瞧着颇有些触目惊心。

他并不在乎这些,薄唇甚至愉悦餍足地翘起。

他赤脚下榻重新点燃殿内灯烛,又倒了杯茶。

端着茶盏坐回床沿,本想喂给小姑娘润润喉,可是蜷缩在里侧的小姑娘已经累得睡着了。

谢观澜安静地看着她。

指尖温柔地拂拭过她的眉眼,又落在她小巧白皙的鼻尖。

她生得美貌,此时两颊洇着异样的潮红,樱唇仿佛搽了胭脂,在半明半暗的寝殿里呈现出勾人的媚。

“闻宁宁……”

谢观澜轻唤。

想起小姑娘不喜欢这个姓氏,他抚开她额前的乱发,又道:“魏宁。”

吾妻,魏宁。

谢观澜无声地想。

他为闻星落整理了床榻,才穿上衣物悄然离去。

闻星落并没有一觉睡到天亮。

谢观澜走后不久她就醒了。

她拢着锦被坐起身,浑身的骨头仿佛被碾压了一遍似的疼,尤其是腿骨,有种快要折断的酸胀感……

想起刚刚的荒唐,闻星落难堪地咬着牙。

谢观澜就是个衣冠禽兽!

她唤来翠翠为她重新备水,又嫌弃殿内气味难闻,强撑着下榻开窗。

翠翠殷勤地捧来香膏胰子给她用,“这皇宫到底和咱们镇北王府不一样,小姐您瞧瞧,连这香膏胰子都雕成了牡丹花儿的样式,奴婢都不舍得用了!”

闻星落疲惫地趴在浴桶里,嗅着潮湿热气里的花香味,任由翠翠给她搓背。

她望向不远处的铜镜。

氤氲的热雾隔绝了视线,叫她看不大清楚自已的面容。

她摸了摸自已的脸颊。

烫的厉害。

刚刚在帐中,谢观澜做着那种事不算,还非要看她的表情!

她不肯给他看,想把自已藏进被子里,可是谢观澜不准。

她气疯了!

如今想来依旧羞恼,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谢观澜非要看着她!

翠翠喋喋不休道:“不过话说回来,皇宫里的虫子也太多了,小姐您瞧瞧,你身上都被虫子蛰红了!要不奴婢弄些驱蚊的香料放在您寝殿里吧,想是能驱赶它们。”

闻星落:“……”

驱赶不了一点!

终于洗完澡,闻星落披上一袭崭新的中衣,脑子里忽然冒出裴凛。

在榻上的时候,谢观澜和她解释了玉蝉情蛊的事。

看来裴凛没有死心,他仍旧想要通过她诞下魏国皇族的血脉。

只是不知,他原本挑选的男人是谁……

她一边琢磨一边回到寝殿,随即发现殿内又多了个人,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

闻星落沉默。

她的寝殿是镶了金子吗?!

为何所有人都喜欢来!

借着灯烛,她见那人身穿绯衣身姿颀长,便误以为这人还是谢观澜,于是羞恼嗔怪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上前几步,语速很快,“就算是裴凛的缘故,你也该适可而止些,我期间都说了受不了了,你还要继续!谢子衡,等我将来见到祖母,定要在她面前狠狠告你的状!”

沈渝听不大明白这番话。

他转身期冀地望向闻星落,结果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沈渝:“……”

他捂着脸,不敢置信,“数月不见,闻小姐不念着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打我?!亏我奉父亲之命,好心进宫给你送蜀锦,你竟然打我!”

闻星落收回手。

原来是沈渝。

原来裴凛给她挑选的男人,是沈渝。

他真是疯了!

他凭什么认为她想和沈渝做那种事!

闻星落敛去多余的情绪,冷淡道:“皇宫不是你该呆的地方,既然没考上功名,那就赶紧回蓉城。”

沈渝委屈,“我爹说没把蜀锦和银票送到你手上,就不准回家。”

他指了指堆在角落的箱笼,“我可是都送到了,回头在父亲面前,你别冤枉我。”

闻星落落座,给自已倒了一盏茶。

她小口小口吃着茶,思绪却飞出去很远。

裴凛把沈渝送进了她的寝殿,说不定此时就守在外面。

她凉薄地弯起圆杏眼,没立刻打发沈渝离开,只道:“坐。”

沈渝小心翼翼地落座,好奇地环顾四周,“皇宫真是富丽堂皇,和咱们蓉城到底不一样!”

闻星落道:“你要尽早回蓉城,告诉你父亲,可做些药材和粮食生意。不可贪心,要广积善缘,与官府交好,必要时须得为蜀郡军队散去部分家财。将来你们家,自然会有福报。”

沈渝知道她很聪明,也知道自已家如今更加富贵,都是她的功劳。

他干巴巴道:“我记住了。”

闻星落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沈渝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撵了出来,颇有些失魂落魄。

他转过游廊,就碰上了裴凛。

裴凛抱着拂尘,蹙着眉打量他,“你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