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欲抑先扬,图穷匕见
“怎么了?”朱雄英看着眼前的几位海商们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回话啊?”
“敢问如何称呼小郎君?”
此时,吴江沈家沈旺开口道,“还未曾请教小郎君姓名呢。”
见到他们转移话题。朱雄英立刻开口道,“你们无需知道我的名字!”
“我等已经自报家门,可却不知道与之交谈的人是谁?”一旁的沈旺道,“岂非荒谬?”
“是啊!”林家的人忙附和着。
“我等若是连与谁交谈都不知道,叫我们如何有下言陈奏?”崇明朱家的人也跟着起哄道。
这些海商一改之前的恭敬态度,准备一点点卸掉伪装,对朱雄英露出獠牙。
其实朱雄英心里也知道,澉浦杨家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的收服,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结果。
如果再不是恰好出海,恰好他们是秘密出行,没有被林贤提前得知又碰巧林贤一干人等,被自己控制住了,杨家是绝对不会乖乖就范的。
朝廷虽然海禁,但是这些海商其实跟朝廷里的一些大员,其实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不愿意说,我想我们也猜得出来。”一旁的林家人道,“无非就是某位朝廷大员的儿子罢了。”
“周指挥使,你想要看看我等的态度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了便是。何必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羞辱我们。”
“我等今日都是带着诚意来的,如今看来,周指挥使是要拿我们当猴子耍了?”泉州林家人当即不满道,“如果周指挥使想要继续扮猪吃虎唱大戏,那我们林家退出,我这就走。”
“走?谁让你走了?”朱雄英道,“你们来了容易,想走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经过林家人这一说,几大海商都以为这是明州卫指挥使周渊故意整这样一出来刁难他们,到时候好杀一杀价钱的手段。
“凭什么不让我们走?”林家那人喊道,“难道你们还想强留住我们吗?”
“不要以为吓唬一下我们就怕了,要是敢对我们动手动脚,朝廷诸公可不会轻饶你们。”
“是吗?”朱雄英不以为意道,“我就是把你们全杀了,朝廷诸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无知小儿,你以为仗着家里的身份就能为所欲为?”
随着朱雄英放出去了狠话,其他海商们也都纷纷嚷嚷起来了。
“你们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明州卫指挥使周渊当即道,“来人!”
此时,朱雄英伸手制止了明州卫指挥使周渊。
“怎么着?还一唱一和上了?”崇明朱家的朱栋也忍不住道。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有没有资格跟你们谈话嘛?”朱雄英道,“好,那我就自报家门!在场的诸位之中也有人与我同姓。”
朱雄英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眼前的几大海商们。
“在下姓朱,应天人氏,祖籍中都凤阳。”朱雄英虽然年纪小,但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
在场的几大海商原本嚣张,在听到朱雄英的第一句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不淡定了。
“家父大明太子朱标,祖父洪武皇帝,朱雄英是也!”朱雄英的话,让原本喧闹的现场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是太孙殿下?”汪蒙惊愕的开口道。
“所以,现在你们能回答我的话了嘛?”朱雄英坐下后,打开盖碗抿了一口茶。
“你们既然说没有船只,那么哪来的可以航海的人呢?”朱雄英道,“总不能拿一些从未航海过的人来进行航海吧?”
“请太孙殿下恕罪,刚刚对太孙殿下多有得罪。”
刚刚喊得最凶的林家人瞬间怂了,继续开口道,“我等也是对此事十分心急,这才无意冒犯了太孙殿下。太孙殿下,您大人有大量。”
“您是天上龙子,我们是地上蝼蚁,您就别跟我们这样的人一般见识了。”
这些人脸变得如此之快,让朱雄英自愧不如。
“即便是我杀了在座的各位,我想父亲也只会对我稍加训诫,祖父可能会拍手称赞,他可不待见商人。”朱雄英道,“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还要跟各位谈海上贸易路引的事情,所以你们可以把气喘匀了。”
“我们进入正题,你们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朱雄英道。
“在禁海之前,我们家族也经营了部分海上贸易的生意,所以家族中还是有些出海经验丰富的人。”林家人道,“家主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觉得他们闲着也是在家里吃干饭,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也好给家里多挣一点,让他不能光吃干饭,太孙殿下您说是不是?”
“对对对!”
林家人刚说完,其他几家海商也纷纷赞同,都纷纷说这就是他们之所以来这里的理由。
朱雄英要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回答,这下鱼儿终于咬钩了。但经常钓鱼的人都知道,此时一定不能着急,不能立刻提竿,一定要先遛一遛鱼,卸掉鱼儿的力气之后,再收杆、拿抄网,将鱼儿收入鱼篓中。
“我还以为你们都跟杨家一样,还是有不少船只,还是在偷偷出海,没想到你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大明百姓。”朱雄英忽然感慨起来,“来之前,还有人说你们都是不做好事的海商,看来是我错怪你们了。”
“朱熹夫子那句诗说得真是对极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朱雄英郑重其事道,“老师给我讲《资治通鉴》时,特别强调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当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到你们还真是深有体会啊!”
听到朱雄英说这些话后,几大海商异口同声道,“太孙殿下,英明!”
一侧的明州卫指挥使周渊则是满头问号,这是太孙殿下能说出来的话吗?太孙殿下是这样的人?难道我对太孙殿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景隆给他投去了一个眼神,让他立刻明白了,太孙殿下朱雄英这是在忽悠这帮海商呢。
海商们则是一个劲地点头同意,心中一个个都暗自窃喜。这太孙殿下真是被儒家的圣贤之道给荼毒了,成了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了,这下他们更好拿捏了。
“看来你们真是好人啊!”朱雄英忙对身侧的侍卫道,“快给他们看茶!”
“谢太孙殿下!”
“来人,将海上贸易的路引拿来!”朱雄英道。
很快,侍卫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朱雄英打开了盒子,里面是空白的海上贸易路引。
“你们都愿意要嘛?”朱雄英道,“要的话,可就要遵守规矩!”
“太孙殿下,劳烦您给大家说一下!”
“那我先给大家说一下有了这张海上路引的好处吧!”朱雄英道。
“有了这张路引,你们出海就合理合法了,不仅不需要打点官员,还可以获得当地水师在近海的保护,让你们免受倭寇、海盗的侵扰。”
几大海商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处。
“同时,朝廷也会对你们进行贸易保护。”朱雄英道,“除了朝廷的货和你们这些得到路引的人,其他私自出海的人货物不准对外出售,他们被抓到不仅要杀头,货物也会被充公。这一点,相当于给你们减少竞争对手。而且是朝廷出面,你们也不得罪他们。”
“再者,给朝廷出海贸易的船员也会获得分红和俸禄,具体细则我就暂不赘述了。”朱雄英道,“还有一点,就是你们每三年换届选举,选出大明海上贸易的话事人。谁家当选,可分配的资源就会多一些!”
“这资源我需要跟大家说一下,比如瓷器优先供应,你们都知道最近朝廷的白糖吧?你们也都知道最近的香皂,牙刷、牙膏吧?这些个好东西和船都会优先多分配给当选话事人的家族!”
“嘶!”
几大海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有人当即提问。
“那如何当选话事人?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了。”朱雄英道,“这是要综合考量的,比如贸易额、带回来的货物稀程度、藩国情报、航海地图、发现新的未抵达的地方、带回大明新物种、新作物等等,这些都算!”
“说完了好处,我觉得咱们就要说一说规矩了!”朱雄英道。
“第一,介于你们没有船,所以所有的船必须由朝廷来出。所以你们就更不能出私船,要不然就按照《大明律》中对私自出海贸易的处罚来处罚你们。”
“你们也不能公器私用,毕竟你们用的是朝廷的船。”
“那我们能不能买或者租赁朝廷的船呢?”此时有人提出了疑问。
“不能!”朱雄英一口回绝道,“你们用了朝廷给的船,自然要为朝廷贸易!”
“那我们自己的货物呢?”吴江沈家的沈旺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无法自己进行贸易?只能替朝廷贸易?”
“怎么?你们不愿意为朝廷出一份力?”朱雄英这句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可在这几大海商这里却如同大石头砸在了胸口,压的喘不过气来。
此时,明州卫指挥使周渊看向李景隆,一边点头一边给了李景隆一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对啊!我们当然愿意,只是我们也得……”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朱雄英道,“你们想说,你们也想要自己售卖货物来赚银子是不是?”
“对,我等正是此意!”
“嗨!这有什么嘛!”朱雄英不以为意道,“大大方方说出来就好了,我没说不让你们自由买卖啊?”
几大海商此时眼中又燃起了对这张海上贸易路引的渴望。
“当然了,你们买卖货物要经过朝廷的检验,使用船只要得到朝廷的许可和提前报备才可以。”朱雄英道,“毕竟,你们自己说了你们没有船嘛!”
“不像澉浦杨家,他们有船,所以他们自己的船可以运自己的货物。”朱雄英道,“你们又没有船,所以只能这样做!”
“我们有……确实是这样的!”朱栋差点说漏了嘴,忙找补道。
“哎!”朱雄英故作叹息道,“不过朝廷现在的船也不多,如果有一些旧船修补修补就好了。”
“那样的话不仅满足了朝廷贸易用船的需求,也能让你们有足够的船去做买卖,能多赚些银子来养家糊口!”朱雄英无奈道,“只是条件不允许啊!”
“那如果条件允许呢?”
此时,有人试探发问道。
“条件允许是什么意思?”朱雄英瞪着吴江沈家的沈旺道,“难不成,你家里还藏着船?这可是死罪!”
“没有!”沈旺当即道,“陛下下令海禁之后,我们就将海船拆了。”
“只是,这些海船都是上好的木料。若是做柴烧火,岂非太过可惜,所以就一直放在了库房里。”
“真的?”朱雄英十分兴奋,声音也拔高了几度,然后看向其他人道,“你们呢?也是这样吗?”
众人见朱雄英如此兴奋,再加上沈旺说的是有海船碎片,又不是拥有整条海船。他们几人思索了片刻后,也点点头道,“我等也是如此!”
他们觉得朱雄英还是一个孩子,而且刚才溢于言表的神情,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做不了假的。
可他们万万想不到,朱雄英那是妥妥的老戏骨。
“你们的也真的只是拆了,还能组装起来?”
“回太孙殿下,是这样的!”
“来人!”上一秒看上去还阳光可爱、喜笑颜开的朱雄英瞬间变得冷若冰霜,他看向明州卫指挥使周渊道,“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朱雄英冷哼一声,看向周渊道,“他们刚刚说的什么?”
“他们说家里有可以出海的船。”
“我们没有船,只是有拆卸掉的船木。”
“你们承认就好!”朱雄英道,“把拟好的条款拿来,让他们签字!要不然,那就要被抓!”
“太孙殿下,这是要屈打成招嘛?”
“就是,我们不服!”
“看来你们想要死个明白啊!”朱雄英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信封上的落款是江夏侯周德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