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单于请降
阴山战场,休屠王子那尖锐悠长的狼嚎,如同一把利刃,穿透重重迷雾,传至赵括所在之处。赵括伫立营帐外,手中紧握着断云剑,剑鞘上未干的血迹,顺着精美的胡族嵌宝蜿蜒而下,在双籍纹处汇聚,凝成暗红色的痂,宛如岁月镌刻的残酷印记。
一名斥候骑着浑身沾满泥雪的战马,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顾不上喘息,急忙呈上一封用羊皮精心包裹的信件。赵括接过,展开羊皮信,匈奴呼韩邪单于的印玺格外醒目,那印玺由朱砂混着狼血盖就,历经路途颠簸,印泥微微晕染,字迹在晨露浸润下,也显得微微发皱,上面赫然写着:“愿献金冠、汗血马,求为赵藩。” 赵括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许久,神色平静,内心却似翻涌的波涛,思绪飘向远方。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压抑。汉将们身着厚重甲胄,交谈间,甲胄碰撞,发出清脆杂乱的声响;胡族巫祝身着奇异服饰,手中摇着骨铃,骨铃发出的声响低沉神秘,两种声音交织,更添几分紧张氛围。楼烦王站在沙盘前,手中装饰着白牦牛尾的长鞭,轻轻拂过沙盘,不经意间,将代表匈奴部落的黑石扫得凌乱。他眉头紧皱,满脸忧虑地开口道:“汉人总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单于突然送来这降书,实在令人难以捉摸,这降书,比阴山的雪还冷啊。”
他话音刚落,休屠王子猛地一步上前,双手迅速扯开自己染血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烙着一个清晰的玄鸟纹伤疤。王子神色激动,大声说道:“去年河套之战,我骑着战马,亲眼看着它为替汉地弩手挡住那三支呼啸而来的匈奴箭,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胡汉之间并非不可融合。” 说罢,他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帐内众人,眼神中透露出对胡汉合作的强烈渴望。
赵括静静地听完,走上前,将匈奴单于献上的金冠,轻轻放在双籍纹虎符旁。那金冠造型独特,狼头冠冕威风凛凛,与虎符上代表赵军的玄鸟纹相互对峙,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两个势力曾经的对抗与如今微妙的关系。赵括拿起算筹,算筹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后重重敲在河西走廊的位置,他神色严肃,声音沉稳有力:“如今,秦人正在用大量金饼拉拢右贤王部,意图扩充势力。若呼韩邪单于选择内附我赵国,无疑是斩断了秦人的左臂,让其野心受挫。”
说着,算筹继续在舆图上滑动,在匈奴故地,于阴山与河套之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仿佛在勾勒着赵国未来的边疆蓝图。“我提议,设立北境都护府,由休屠王子担任首任都护。匈奴汗庭依旧保持自治,不过每年需向我赵国纳贡三千匹上等战马,战时更要出兵两万骑兵,协助我军作战。” 此提议一出,帐内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有的面露惊讶,有的则暗自点头,各有所思。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密集的马蹄声,众人皆是一惊,瞬间安静下来。不多时,鄂博率领着护垦军,押着一队身着奇装异服的匈奴使者大步闯入。为首的是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他双手捧着一个镶满松石的精美木匣,每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的铜铃便发出一连串细碎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营帐内格外清晰。
老者神色恭敬,用带着颤音的匈奴语说道:“单于大人命我不远千里,献上这九代祖传的狼首勋章。”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匣盖,刹那间,一道耀眼冷光从匣内射出,原来是一枚纯金打造的狼首勋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尊贵神秘的气息。“单于大人还说,愿与赵军共饮浑邪水,立下永不相侵之盟。” 老者说完,微微低头,等待着赵括的回应。
赵括的目光被木匣内衬的波斯锦缎吸引,那锦缎上的纹路极为眼熟,仔细端详,竟与去年截获的希腊火密卷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心中一动,思索片刻后,缓缓解下断云剑,将剑递给身旁的休屠王子,剑穗顺势垂落在匈奴金冠的狼头上。“去告诉单于,赵军虽强大,但玄鸟旗绝不会插到匈奴人的草场上,我们无意侵犯他们的家园。” 赵括目光坚定地说道。随后,他转身面向一众汉将,高高举起手中的双籍文牒,那竹简边缘还残留着阴山之战时沾染的火油痕迹,“但每一支选择内附的匈奴部落,都必须在户籍简上刻下双籍纹,以此表明诚意,融入我赵国体系。”
三日后,浑邪水畔,一座高大庄重的祭坛拔地而起。祭坛四周,胡汉士兵齐心协力,用巨大石斧奋力劈开一棵历经千年岁月洗礼的古老胡杨。树干轰然倒下,发出沉闷声响,仿佛在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赵括身着精心改良的胡汉双纹大氅,威风凛凛地走上祭坛。大氅左肩处,装饰着一枚精美的匈奴狼头银饰,狼头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仰天长啸;右肩则缀着赵军特有的玄鸟金章,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金色光芒。
呼韩邪单于迈着沉稳步伐,缓缓走向赵括。他的马靴重重碾碎脚下枯黄的牧草,发出沙沙声响。当他走到赵括面前时,微微弯腰,将狼首勋章轻轻别在赵括胸前。那一刻,金狼的獠牙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几乎触碰到赵括颈间那神秘的玄鸟纹刺青。
“从今日起,” 单于挺直身躯,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挑起赵军的玄鸟旗,旗面在微风拂动下,轻轻掠过浑邪水泛起的层层涟漪,“匈奴的马蹄,只为赵军扬起尘土,听从赵军号令。” 单于的声音坚定有力,在空旷草原上久久回荡。
话音刚落,休屠王子手持北境都护府的铜印,快步上前。他神情庄重,将铜印用力按进匈奴传统的誓约泥板之中。印面上狼头与玄鸟相互缠绕的精美纹路,与泥板边缘密密麻麻的匈奴符文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该融为一体,象征着胡汉之间从此将紧密相连,共同进退。
祭坛之下,一片忙碌有序的景象。汉地工匠熟练使用赵制量器,仔细称量着盟约中规定的贡马草料。量器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算筹在工匠们手中快速翻动,发出清脆碰撞声;一旁,匈奴人围在马匹周围,熟练检查着马牙,口中不时发出唿哨声,以判断马匹的健康状况和年龄。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和谐乐章。
尸佼趁着这热闹氛围,手持一叠新制的 “部落联保户籍简”,穿梭在各部首领之间,将户籍简一一分发给他们。简牍背面,刻着双语对照的联保条例,一侧是神秘古朴的胡族巫祝占卜符号,另一侧则是规整严谨的汉地篆文,两者并列在一起,显得既新奇又和谐。尸佼拿起一根狼毫笔,指向简首那醒目的双籍纹,神色认真地说道:“这看似普通的竹简,实则比单于的金冠更为重要,它能精准称量出每个部落对赵国的忠诚。” 各部首领们接过户籍简,纷纷低头仔细端详,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夜幕如一块巨大黑色绸缎,缓缓降临,笼罩了整个浑邪水畔。平静水面倒映着胡汉联军那星星点点的篝火,宛如天空中的繁星落入水中。赵军弩手围坐在篝火旁,耐心教匈奴少年使用改良后的三石弩。弩臂上,精心雕刻的狼头准星与玄鸟刻度在跳跃火光中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着胡汉文化的交融。匈奴少年们眼神中充满好奇与兴奋,认真学习着弩的使用方法,不时提出问题,弩手们则一一耐心解答。
休屠王子的毡帐内,灯火通明。匈奴使者好奇地打量着帐内摆放的赵军双籍纹甲胄,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甲胄甲片连接处,巧妙运用了胡族的皮绳与汉地的铁钉,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结合在一起,却丝毫看不出丝毫违和感,反而相得益彰,展现出独特的工艺之美。使者们一边抚摸,一边低声交谈,对赵军的工艺和文化赞叹不已。
“秦人还在边境屯兵,虎视眈眈,其野心从未打消。” 赵括坐在毡帐内,将狼首勋章轻轻挂在断云剑上。勋章上的金狼与剑鞘上的玄鸟在摇曳烛火下,相互映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对话。他神色凝重,对身旁的休屠王子说道:“告诉都护府,从下月开始,让匈奴骑兵与汉地戍卒进行混编训练,相互学习,增进默契,提升战斗力。” 说完,他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紧紧盯着上面新增的北境都护府标记,那里的线条与河套屯田区的红点连成一片,犹如一张逐渐收紧的巨大网络,将赵国的边疆牢牢守护。
归程的车队浩浩荡荡,战车车轮缓缓碾过匈奴人新立的界碑。界碑高大厚重,碑身一半刻着苍劲有力的赵篆 “赵胡分界”,另一半则是古朴神秘的匈奴文 “永不相侵”。当车队行至狼山脚下时,休屠王子突然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王子兴奋地指向山腰处的盟约刻石,大声喊道:“相邦看呐!”
赵括顺着王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历经暴风雪与战火的残酷洗礼,三年前刻下的痕迹非但没有模糊褪色,反而在岁月的风化作用下,显得愈发清晰深刻。“相邦,您瞧,胡族的月牙纹、汉地的玄鸟,还有新刻的狼首勋章图案,都好似深深扎根在这石头里,再也无法分离。” 休屠王子满脸激动,用马鞭轻轻点着石壁说道。赵括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石壁,指尖在不经意间触到某处凸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不知何时,某个充满童趣的胡族孩童用石子刻下的一只小羊图案,那小羊的羊角与玄鸟尾羽巧妙缠绕在一起,充满了天真与美好,象征着胡汉之间最纯真的融合与友好。
是夜,河套地区快马加鞭传来一封密报。赵括接过密报,展开一看,眉头微微皱起。原来,秦人得知匈奴内附赵国的消息后,恼羞成怒,已将进攻的矛头转向燕国,企图在别处寻找突破口,扩张势力。赵括看完密报,沉默片刻,随后将密报缓缓塞进火塘之中。火光瞬间将密报吞噬,纸灰在炽热气流中打着旋儿,被风卷着,扑向帐外那猎猎飘扬的玄鸟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