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昆仑之巅

昆仑山顶的雪粒子像刀子般锋利,刮得陈镇玉脸颊生疼。他踉跄着从雪堆里爬起来,青铜右臂上沾满了粘稠的银血。那座简陋的石庙就在三丈开外,兽皮老萨满佝偻着身子站在庙门前,青铜牙齿在雪光中泛着冷光。

"我娘在哪?"陈镇玉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老萨满没答话,转身推开庙门。腐朽的木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缝里飘出一股陈年的血腥味。陈镇玉握紧断锏跟进去,发现庙内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摆着个青铜鼎,鼎身上刻着九个人面,其中八个已经变成青黑色,唯有最后一个还保留着铜锈的绿色。

"认得这个么?"老萨满敲了敲铜鼎,"你满月时就在这里面洗过澡。"

陈镇玉的右臂突然剧痛。那些青铜纹路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在他皮肤下勾勒出一幅画面:婴儿被浸在沸腾的青铜液中,鼎外站着那日苏和陈青山,两人手里各持半截骨笛。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老萨满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是它选中了你。"

布包掀开,里面是半颗干瘪的心脏,表面布满青铜丝。心脏跳动的频率与陈镇玉胸口的玉佩完全一致。

庙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透过破败的窗棂,陈镇玉看见十几个修士正踏雪而来。为首的南宫家主手持黄金罗盘,身后跟着龙虎山、茅山等各派修士,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眼神却异常狂热。

"来得真快。"老萨满冷笑,"闻到肉腥味的野狗。"

陈镇玉突然发现铜鼎旁的地面上刻着幅简易地图——正是昆仑山脉的水系图,其中一条暗河直通山腹。"这是..."

"你娘留下的。"老萨满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痰里带着青铜屑,"那日苏发现真相后,偷走你逃了三十年。"

外面的修士开始砸门。老萨满却慢悠悠地从鼎下掏出一把青铜钥匙,形状与陈镇玉胸前的玉佩凹痕完全吻合。

"六十年前那场祭祀出了岔子。"他将钥匙按在陈镇玉的断锏上,"你娘本该把你放进鼎里,却临时反悔..."

锏身突然发烫,断裂处生出无数青铜细丝,自动修复如初。与此同时,庙门被轰然撞开,南宫家主第一个冲进来,黄金罗盘直指铜鼎。

"陈镇玉!"他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把鼎里的东西交出来!"

陈镇玉本能地横锏挡在鼎前。老萨满却突然暴起,干枯的手掌刺入南宫家主胸膛,掏出一颗泛着金光的心脏。

"第九颗心。"老萨满咧嘴一笑,将心脏扔进铜鼎。

鼎中顿时银光暴涨。八个青黑色的人面同时睁开眼睛,发出凄厉的哀嚎。陈镇玉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插入鼎中,银血与青铜液混合,腾起刺鼻的青烟。

"拦住他!"龙虎山的老道甩出三张符纸,"他要唤醒门奴!"

符纸在半空中燃成火球。陈镇玉想躲,却发现双脚被青铜鼎延伸出的根须缠住。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从屋顶破洞跃下,冰晶长剑横扫,将火球尽数斩灭。

"慕容家也要分一杯羹?"茅山掌教冷笑。

白衣女子不答话,剑尖挑起地面积雪,瞬间凝成冰墙挡住众人。她转向陈镇玉,面具下传出林夏的声音:"快走...去暗河..."

陈镇玉这才认出,她右手的青铜化特征与林夏一模一样。鼎中的银光突然收缩,化作一道细线指向庙后的小路。

"你娘在等你。"老萨满突然咳出大摊银血,"记住...真正的门奴是..."

话未说完,茅山掌教的桃木剑已刺穿他咽喉。陈镇玉趁机斩断脚上根须,撞破后窗冲进暴风雪中。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但很快就被风雪淹没。

小路尽头是处断崖。崖壁上挂着冰瀑,下方传来隆隆水声。陈镇玉正犹豫间,右臂突然自发地插入冰层——那些青铜纹路像活物般蔓延,在冰面上蚀刻出门的形状。

"跳。"林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面具已碎,露出半边青铜化的脸,"暗河通向西王母宫。"

冰面突然龟裂。陈镇玉坠入冰冷的暗河,湍急的水流立刻将他卷入深处。在窒息的边缘,他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人像,全都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

最深处有团朦胧的青光。陈镇玉拼命游过去,发现是座沉在水底的青铜牌坊,坊上挂着块残破的匾额,依稀可见"西王母"三个字。牌坊后的洞窟中,隐约可见一抹红色。

那日苏靠坐在洞窟石壁上,身上的萨满袍已经褪成暗红色。她怀里抱着个青铜匣子,匣缝中渗出银光。看见陈镇玉游来,她浑浊的双眼突然亮起微光。

"你长得...真像你爹。"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尖已经变成青铜色,"他当年...也是这么游过来的..."

陈镇玉这才注意到,洞窟角落里蜷缩着一具骸骨,身上的衣服正是陈青山失踪时所穿。骸骨心口插着半截骨笛,笛身上的铜钱与他胸前玉佩如出一辙。

"门奴不是树..."那日苏剧烈咳嗽,吐出的血里带着青铜碎屑,"是血咒...我们都被骗了..."

她颤抖着打开青铜匣。里面没有珍宝,只有一团蠕动的银雾,雾中包裹着个拇指大的婴儿,面容与陈镇玉婴儿时一模一样。

"这才是你..."那日苏的声音越来越弱,"当年我从鼎里偷出来的..."

洞窟突然震动。上方冰层裂开巨大的缝隙,南宫家主带着众人破水而入。他们的身体或多或少都有青铜化的痕迹,眼中跳动着贪婪的火焰。

"交出来!"南宫家主胸口的血洞还在淌血,"西王母的长生秘术!"

那日苏突然将青铜匣塞进陈镇玉怀中,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向牌坊深处。"记住..."她的身体迅速青铜化,"镇山人的血...可以斩断..."

话未说完,茅山掌教的桃木剑已刺穿她咽喉。陈镇玉抱着青铜匣跌入牌坊后的漩涡,最后看见的是那日苏化作青铜像,以及林夏扑向南宫家主的背影。

漩涡中的世界光怪陆离。陈镇玉时而在云端坠落,时而在血海中沉浮,怀中的青铜匣越来越烫。当眩晕终于停止时,他跪在一处青铜祭坛上,坛中央立着块人面石碑,碑上刻着古老的萨满符文。

"终于到了。"身后传来老萨满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边,身上的兽皮沾满血迹,"西王母的真相之地。"

陈镇玉这才看清,祭坛周围环绕着九根铜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具干尸,看服饰正是各派祖师。最中央的石碑上,人面的模样在不断变化,最终定格为那日娜的脸。

"你以为逃得掉轮回?"石碑发出那日娜的声音,"每个镇山人都试过..."

陈镇玉怀中的青铜匣突然炸开。银雾中的婴儿漂浮到石碑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与此同时,他右臂的青铜纹路也开始向全身蔓延。

"现在明白了?"老萨满的青铜牙齿咯咯作响,"所谓门奴,就是上一任镇山人..."

石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交错的青铜根系。每根树梢都卷着个婴儿,其中最新鲜的那个,赫然是陈镇玉在青铜殿见过的自己。

"你娘偷走的是容器,"老萨满一步步逼近,"真正的你,一直都在这里..."

陈镇玉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彻底青铜化的前一刻,他看见林夏从祭坛边缘爬上来,手中举着那半截沾血的骨笛。

"吹啊..."她满嘴是血地喊,"用镇山人的血..."

陈镇玉用最后的力气咬破舌尖,银血喷在骨笛上。当凄厉的笛声响彻祭坛时,整个昆仑山都为之震动——山巅的积雪崩塌,露出埋藏千年的青铜门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