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青铜门上的锁
天池北坡的温泉腾起一层硫磺味的白雾,像一锅煮沸的酸汤。陈青山蹲在最大的温泉眼边上,盯着水下若隐若现的青铜门。七个锁孔排列得跟北斗七星似的,中间那个锁孔的形状,跟他手里这把刻着"第二门"的青铜钥匙严丝合缝。
"这水看着浅,实际深着呢。"那日苏折了根桦树枝往水里探,"少说有三丈深。"
陈青山脱了羊皮袄,从腰间解下一根麻绳系在岸边石头上:"我下去试试。"
"等等!"那日苏突然拽住他,"你看水底那些反光。"
温泉眼底部除了青铜门,还散落着许多金属碎片。这会儿太阳西斜,光线正好照在水底,那些碎片反射的光点居然在水面投出一个模糊的图案——是镇山印的变体,但多出一个倒置的三角。
"有人改过封印。"陈青山眉头拧成疙瘩,"倒三角是破阵的标记。"
他话音刚落,水面突然咕嘟咕嘟冒起泡来。那些金属碎片像被磁铁吸着似的,哗啦啦全往青铜门上贴。眨眼的功夫,七个锁孔就被堵死了六个,只剩下中间那个还敞着。
"有人在控制阵法!"那日苏指着远处山坡,"你看那棵树!"
远处山坡的半山腰有一棵歪脖子松树,树梢上挂着一个红布条。这会儿无风自动,摆得跟招魂幡似的。陈青山眯着眼细看,树底下猫着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一个反光的物件——像是铜镜。
"是参帮的暗桩。"陈青山系紧裤脚,"你盯着那人,我下水。"
温泉水比想象的还烫。陈青山憋着气往下潜,眼睛被硫磺味熏得生疼。靠近青铜门时,那些金属碎片突然颤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共鸣声。他握紧青铜钥匙,瞄准中间的锁孔插去——
钥匙尖刚碰到锁眼,整个温泉突然剧烈翻腾!一股暗流从水底涌上来,直接把他掀了一个跟头。混乱中他看见青铜门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铭文,最醒目的是中间的一行字:"七钥缺一,擅启者殁。"
肺里的空气快耗尽时。陈青山挣扎着往上游,突然脚踝一紧——水底下伸出一条锁链,锈迹斑斑的链子上挂满了铜钱!铜钱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竟然像无数人在耳边窃窃私语:"陈家...血...钥匙..."
那日苏在岸上看见水面冒出一串气泡,立刻把麻绳往腰上一缠就要下水。这时山坡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那棵歪脖子松竟然拦腰折断,树底下的人影连滚带爬往这边冲来!
"老吴头?"那日苏愣住了。冲过来的竟是林场那个守林人,只是这会儿他跑得比小伙子还利索,手里哪是什么铜镜,分明是半块青铜罗盘。
老吴头二话不说就往水里跳。温泉水刚没到他胸口,突然像开了锅似的沸腾起来。陈青山趁机挣脱锁链,被老吴头一把拽上岸,咳嗽的声音跟个破风箱似的。
"不要命了?"老吴头劈头就骂,"七棺阵没破全就敢动青铜门?"
陈青山摊开手掌,那把青铜钥匙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吸饱了血:"您老不是被..."
"被铜钱会抓了?"老吴头冷笑,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纹着一个残缺的镇山印,"我守林三十年,等的就是今天。"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裹着六枚铜钱。每枚铜钱中间都镶着一块不同的矿石,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六十年了,该做个了断了。"老吴头把铜钱按在陈青山掌心,"你爷当年留的后手。"
铜钱入手的瞬间,陈青山手背上的红斑全部消退。那些星状斑点化作细流,顺着血管涌向心脏,最后在胸口凝成一个北斗图案。与此同时,水底的青铜门发出沉闷的轰鸣,堵住锁孔的金属碎片簌簌掉落。
"现在可以开门了。"老吴头摸出旱烟袋点上,"但想清楚,门后关着的可不光是周玄通。"
那日苏这时突然指向天空:"月亮!"
才下午四点多,一弯血月却已经悬在天边。更诡异的是,月亮表面浮现出蜂窝状的阴影,跟两江口那块活碑上的孔洞一模一样。
老吴头吐出一口烟圈:"矿妖要醒了。"
陈青山把六枚铜钱串成项链挂在那日苏的脖子上:"你在岸上守着。如果月亮变黑..."
"没有如果。"那日苏打断他,从靴筒抽出来一把猎刀,"我跟你一起下去。"
这次下水要顺利得多。青铜门上的铭文已经全部亮起,七个锁孔清晰可见。陈青山将青铜钥匙插入中间的锁孔,另外六个锁孔立刻开始吸水,形成小小的漩涡。
"铜钱!"他在水中喊,声音被水流扭曲得怪异。
那日苏立刻摘下脖子上串着的六枚铜钱,分别塞进六个漩涡。铜钱入孔的刹那,整个天池的水都震动了一下。青铜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里面涌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雾!
陈青山拽着那日苏急退,黑雾却像活物般追来。眼看就要被缠上,老吴头突然从岸边抛来一个陶罐。罐子在水面炸开,里面的雄黄粉与黑雾相撞,爆出团团绿火。
"进去!"老吴头在岸上吼,"趁矿妖还没完全醒!"
青铜门后的空间出乎意料的干燥。陈青山喘着粗气打量四周,这里像个巨大的矿洞,洞壁上嵌满蜂窝状的矿石结晶。正中央是一个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七盏油灯,灯焰竟然是诡异的青白色。
"这是..."那日苏突然捂住嘴。祭坛后面跪着一个人,看背影像是...
"祖父?"陈青山的声音发颤。那人缓缓转身,露出的却是周玄通的脸!只是这张脸一半是血肉,一半已经矿化成青铜质地。
"青山啊..."周玄通的声音忽远忽近,"你爷没告诉你吗?镇山人真正的秘密..."
祭坛上的七盏灯突然同时熄灭。黑暗中,陈青山感到有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是那种黑色的藤蔓,只是现在藤蔓表面布满了金属光泽的尖刺。
"小心!"那日苏的猎刀斩断藤蔓,断口喷出的黑血溅在了祭坛上,立刻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周玄通的身影在黑暗中飘忽不定:"...当年我们七个人发现矿脉,说好共同研究...可你祖父起了贪念..."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祖父的语调,"...玄通兄被矿妖附体,我只能..."
洞顶的矿石突然开始发光。陈青山这才看清,整个矿洞的布局竟然是一个放大的镇山印!而周玄通站立的位置,正好是印文的缺口处。
"他在拖延时间!"那日苏指着周玄通的脚——那些黑色藤蔓正顺着他的腿往上爬,所过之处血肉纷纷矿化,"矿妖在拿他当容器!"
陈青山拔出猎刀扑向祭坛。刀锋触及坛面的刹那,七盏油灯突然重新燃起,火焰窜起三尺多高。火光中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正是当年那支地质队的成员!
"...青山..."其中一个人影开口,声音赫然是祖父的,"...用血...点灯..."
陈青山毫不犹豫地割破手掌。血滴入灯油的瞬间,整个矿洞响起洪钟大吕般的共鸣。周玄通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上的藤蔓纷纷断裂。洞壁的矿石结晶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真正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七个血手印,最中间那个掌纹与陈青山一模一样。
"第二道门..."那日苏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青山,"这才是真正的..."
周玄通突然暴起,半金属化的手掌抓向陈青山心口:"陈家血脉...最后的钥匙!"
陈青山侧身闪避,猎刀顺势劈下。刀锋砍在周玄通肩上,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周玄通狂笑着撕开上衣——胸口赫然是北斗七星状的孔洞,每一个孔里都蠕动着黑色的藤蔓!
"你杀不死我..."周玄通的声音开始扭曲,"我就是矿妖...矿妖就是我..."
祭坛上的七盏灯突然飞起,环绕着周玄通旋转。灯光照在他身上,投出七个重叠的影子——每个影子的动作都不相同,像是七个独立的人格在争夺身体控制权。
"原来如此..."陈青山突然明白了,"七棺镇的不是矿妖,是周玄通的七魄!"
他冲向青铜门,将血手按在最中间的血印上。门上的七个手印同时亮起红光,周玄通随之发出七种不同的惨叫。黑色藤蔓从他体内疯狂涌出,却又被七盏灯的光束钉在原地。
"帮忙!"陈青山冲那日苏喊,"按住门上的手印!"
那日苏刚碰到最左边的血印,整个青铜门突然震动起来。门缝里渗出粘稠的黑雾,但这次黑雾一接触灯光就化作金属粉末簌簌落下。
周玄通的身体开始崩解。先是矿化的半边碎成青铜块,接着血肉部分像蜡一样融化。最后时刻,他的脸突然恢复清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第三道门...在..."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坍塌成一堆金属碎屑,只有那个北斗七星状的孔洞还悬浮在空中,慢慢缩成一点红光。
青铜门完全开启了。门后是一个狭小的石室,墙上挂着一盏长明灯,灯下摆着一个铁皮箱子。箱子上用朱砂写着:"陈氏子孙亲启"。
陈青山打开箱子,里面是本发黄的日记和七把青铜钥匙。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吾与玄通兄同探矿脉,误启远古封印。矿妖无形,专噬贪念。玄通兄被附体后,吾等七人立血誓分镇其七魄。然矿妖已借其血脉延续,唯陈氏世代镇守..."
那日苏突然拽他衣袖:"听!"
洞外传来老吴头的喊声,夹杂着零星的枪响。陈青山抓起钥匙冲出门,只见温泉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五个戴红袖标的人正在岸边与老吴头对峙。为首的干部手里端着一把猎枪,枪管竟然是青铜打造的!
"钥匙!"老吴头看见他们,立刻抛来一个油纸包,"按图布阵!"
油纸里裹着一张矿脉图,标注着七个红点。陈青山瞬间明白了——这七个点与祖父留下的七把钥匙一一对应,正是彻底封印矿妖的阵眼!
干部发现他们出来,立刻调转枪口。青铜猎枪喷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团粘稠的黑雾!陈青山挥刀斩雾,猎刀却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跳水里!"那日苏推了他一把。两人刚潜入温泉,就听见岸上传来老吴头的暴喝:"七星归位!"
水底的青铜门开始闭合。陈青山拼命往岸边游,却看见老吴头站在干部面前,撕开了自己的衣襟——他胸口那个残缺的镇山印正在发光,与干部胸口的铜钱镜相互呼应!
"原来是你..."老吴头大笑,"第六个守棺人..."
干部这时突然惨叫起来。铜钱镜从他胸口脱落,露出下面蜂窝状的孔洞。老吴头趁机扑了上去,两人一起栽进沸腾的温泉眼,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柱。
陈青山挣扎着爬上岸时,温泉已经恢复了平静。水面上漂着一些金属碎屑,在夕阳下闪着诡异的光。那日苏从水里捞出一个东西——是干部的那个青铜罗盘,只是现在盘面上布满了裂纹。
"六个了..."陈青山数着钥匙,"还差最后一个阵眼..."
罗盘的指针突然自己转动起来,直指天池主峰方向。就在这时,血月表面的蜂窝阴影突然开始移动,渐渐组成一个清晰的图案——是长白山的轮廓,七个光点正在图上缓缓熄灭。
"第七个阵眼在天池底。"那日苏帮陈青山包扎手上的伤口,"要等满月才能开启。"
陈青山望向重归平静的天池水面。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一块蜂窝状的金属碎片悄悄沉入了水底,碎片的表面隐约可见有半个"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