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此举乃谋害皇族勋贵、动摇国本之滔天大罪，成柱儿初闻，惊骇欲绝，心生犹豫。然其父母妻儿，尽在平昌侯府掌控之中，生死悬于一线。身不由己之下，他只能铤而走险，依令而行。
然事发当日，成柱儿目睹平昌侯竟成伤情最重之人，其惊愕之情溢于言表，反复供称，他确未在平昌侯的蒲团下做任何手脚！此等变故，实乃他始料未及。”
恒王将自己调查的结果娓娓道来。
“成柱儿自然不知，在他自以为隐秘行事之际，其举动早已落入另一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此人便是统管司设司的掌设之一，徐曼！
据徐曼交代，其独子因嗜赌成性，欠下怀信侯府高达千两的赌债，生死尽操于侯府之手。
为保亲子性命，徐曼只得沦为怀信侯府的棋子。怀信侯给她的指令极为阴险，是在待成柱儿依平昌侯府之命，将黑火安放完毕后，徐曼须立即将其中的一部分黑火，秘密调换至平昌侯本人的蒲团之下！
至于信王与怀信侯自己蒲团下的黑火，侯爷则信誓旦旦地保证自有后手清除，无需徐曼费心。这，便是怀信侯的将计就计！
只是，臣循迹追查，发现怀信侯这精心设计的后手，竟是一招致命的败笔！其蒲团下的黑火，分量分毫未减，依旧是成柱儿最初放置的那些！怀信侯意图金蝉脱壳，最终却未能逃脱自己亲手设下的杀局，反噬其身。”
众臣听得已经是眉头紧锁。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可“真相”还远远不止于此。
恒王继续沉声说着自己的调查结果。
“此局却远不止两重算计。微臣顺藤摸瓜，竟发现信王殿下于司设司内亦有一枚暗子，乃是一名掌管文书出入记录的低阶女史。正是此女，在成柱儿夹带黑火入宫的关键环节上，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推波助澜，为黑火入宫打开了方便之门。尤为关键的是，这位女史虽未再主动构陷他人，却在信王的指令下，于事发前，精准地将信王本人蒲团下的黑火，悄无声息地减去了七成之多！此举，让信王在黑火之下，远避致命之险。”
一众朝臣在一旁听得晕乎乎的。
这……这到底是谁算计谁？又是谁将计就计？
一片死寂中，康王眼中精光一闪，他显然已从这纷乱的线索中理清了脉络。
他抬眸暗暗瞥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裴玠，见其并无开口之意，便轻咳一声，主动上前一步，朗声点破了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诡谲棋局。
“恒王殿下所言，已然分明！此局开端，乃是平昌侯心起歹念，欲借宫中之手，以黑火谋害信王与怀信侯，嫁祸他人。此为螳螂捕蝉！
然其动作却被怀信侯察觉。怀信侯老谋深算，非但不戳破，反而将计就计，利用成柱儿放好的黑火，暗中调换部分至平昌侯蒲团之下，意图借刀杀人，让平昌侯自食恶果，同时自己则准备金蝉脱壳。此为黄雀在后！
可叹怀信侯千算万算，却未能算准自己安排的后手竟会失效！他以为能安然脱身，却不料自己蒲团下的杀器份量纹丝未动，最终与平昌侯一同遭了重创！此乃黄雀之失算，亦是天意弄人！”
说着，他目光转向“昏迷”的裴琰方向，意味深长道。
“至于信王殿下，此局种种，他恐怕早已了然于胸。然其深谙韬晦之道，并未直接干预破坏任何一方布局，只做了一件事，便是令其暗桩精准削减自己蒲团下七成黑火。此乃隔岸观火之高明！故两位侯爷伤势惨重，至今昏迷，而信王殿下却是福泽深厚，尚能支撑着将前因后果诉说分明，直至恰到好处地力竭昏倒。这份恰到好处，岂非妙极？”“康王，慎言！”
太后可不准有人把这盆脏水扣到裴琰头上，忙出言为其找补。
“此皆系下贱奴才一面之词，真伪难辨，岂可妄加揣测，污蔑亲王！信王亦是此案受害者，重伤在身，岂容尔等在此妄议！”
太后怒斥康王的声音还在殿梁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群臣噤若寒蝉，连康王也垂下眼帘，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一直条理清晰、沉稳叙述的恒王，脸上却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深的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片死寂，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众人耳膜上。
“太后息怒，康王所言，虽有不敬之处，但，此事却也并未到此为止。信王尚非此案全貌。乃是六局中暗桩行事之轨迹，然则，那足以炸伤三位贵胄、搅动朝堂风云的黑火，究竟从何而来？此物管制森严，非寻常途径可得！”
恒王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几位重臣，最后，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了谢夫人身上。
谢夫人心中一颤。
还真有自家的份儿？！
到底是谁栽赃陷害？！
“微臣在这其中，不光发现了靖远公府的手笔，更有，成阳伯府牵涉其中！”
得了。
所有人心都是一提。
这下，水越来越浑了。
而崔令窈轻轻抬眸，两人的视线，隔着惶惶不安的群臣与肃杀凝重的空气，于金殿之上，微妙无声地碰撞交缠了一瞬。
崔令窈垂下眸子。
所有人都拖下水了，这一局，才算真正有趣，不是么？
有人想独善其身，有人想金蝉脱壳，通通都得给自己好好脱一层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