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是裴玠。

今日见到裴玠,崔令窈难得心绪有些复杂。

她又想起了白日里听闻上官小姐容貌毁了后的惊愕。

一个女子的容貌和名声,就这么断送在了这场谋划中。

不过,再看向裴玠时,崔令窈将心头那份复杂按下。

她想,裴玠应当是有理由的。

她不相信,裴玠是一个毫无理由便可以算计女子的人。

那样,她便是看错人了。

崔令窈那一瞬眼神中的思量,自然落到了裴玠的眼神中。

他直接开口问道。

“是上官华蕤的事吗?”

“嗯?”

他的话题抛出太快,崔令窈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觉得我将上官华蕤当作了此局谋算的关键,所以你心中不舒服吗?”

裴玠没有自称朕,而是简简单单的我。

月夜下,他就那样靠在廊下的柱子旁,并未像以往那般直接翻窗进入屋子。

他仿佛也在等崔令窈的答案。

崔令窈怔愣了一瞬,而后摇了摇头。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的确心中是有些不好受的。可我想,陛下并非如此之人。”

“如此?为达目的,什么手段不能用呢?朕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一个朕,一个我。

裴玠是圣上。

可圣上不能只是裴玠。

裴玠不愿做的事,圣上或许不得不做。

“若陛下当真是不择手段之人,为何今日要出现在这里,要同我说这些?陛下乃是天子,您行任何事,做任何决定,都是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旁人认同的。不是吗?况且,我同上官小姐虽然不算熟悉,但也算有几面之缘。她可并非一个柔弱顺从之人,她心中极有主意,太后也好,奉国公也好,都无法动摇她内心的决断。我想今日九韶台之事,也是她自己的决定吧。”

虽然崔令窈不理解为何上官华蕤要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或许,她也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这番回答,让裴玠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但那一瞬,崔令窈十分明确地感受到了。

裴玠是开心的。

自己的肯定,会让他如此开心吗?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相信。

清冷的月光洒在裴玠的周身,隔着半开的窗户,他朝着崔令窈伸出了手。

“走,带你去个地方。”

这个时候?

崔令窈下意识看向屋内的滴漏。

已经临近子时了。

这个时辰出去吗?

心下是有些迟疑,可崔令窈还是将手搭在了裴玠的手上。

然后,第一次做出了翻窗的举动。

因着本是要入睡了,崔令窈身上穿着的也是寝衣。

即便如今已是春日里,可夜晚还是难免寒凉。

站定在长廊的一瞬,崔令窈还没来得及感觉到寒凉,一件披风便从头兜了来下。

是裴玠的披风。

他面色淡然地帮崔令窈系好带子,而后轻声道。

“抓紧我。”

啊?

还没等崔令窈反应过来,她只觉得身子一轻,面前的园景在一瞬间远离,整个人也有了一股失重感。

她下意识一把抓住了裴玠的肩膀,直到面前变成了一无遮挡的神都夜景时,崔令窈才有些迟钝地感应过来。

“这、这便是话本上所说的轻功吗?”

裴玠,是会武功的?

刚刚还在院子里,如今竟是站在了屋檐上。

这对崔令窈来说,着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裴玠轻笑一声地点了点头。

“是轻功不错,可你要是再抓下去,咱们两个可能要一起掉下去了。”

循着裴玠的目光看去,崔令窈这才发现,自己由于紧张,修长的指甲紧紧抓着裴玠的肩膀,他肩膀上的衣衫都快被指甲攥破了。

显然,此时裴玠的肩膀必然也是被抓痛了。

下意识松了手后,崔令窈却因着屋檐上站立不住,重心不稳下意识往后一仰。

她顿时什么也顾不得,刚刚松开的手立刻紧紧勾住了近在咫尺的裴玠脖颈。

“别怕。”

尽管两人已经有过最为透彻的了解,可这的确称得上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崔令窈只顾得别掉下去,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裴玠原本是想逗弄她,但不知为何,一时间自己竟是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别开眼神,低声道。

“我会护住你的,所以你不用怕。”

而后,足下轻点,在屋檐间腾挪飞跃。

崔令窈原本觉得有些怕,可后来,这份惧意却是很快消失。

她看着第一次看到的新奇视角下的神都夜色,感受着万事万物都在脚下的奇妙,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而且,她也注意到,在身后紧紧跟着数道身影。

那应当是离镜司的人。

她发觉,今夜自己对裴玠的认识,似乎又丰富了一重。

怪不得当初自己第一次用裴玠的身体醒来时,感觉许多细碎的声音都听得极为清楚。

原来,他竟是会武功的。

可裴玠是何时学的武功呢?

他年少登基,一事一物几乎都是在太后的监视下,想要练出这一身武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思量间,很快,裴玠停在了一座宅邸上方。

“我们到了。”

到了?

崔令窈下意识低头望去。

这是哪儿?

眼前景物一换,裴玠已经带着她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崔令窈这才注意到,这处院落中居然灯火通明。

这个时辰了,主人家还没睡,这是在等他们到来吗?

吱呀一声,门被从其中缓缓推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上官小姐。”

崔令窈有些惊诧。

这处宅院,可不是奉国公的宅邸啊,上官华蕤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陛下。”

上官华蕤先是面无表情朝着裴玠行了个礼,而后看向站在裴玠身旁的崔令窈。

“温元县主。”

那张华美出众的脸庞,此时大半被白纱裹着,显然是伤得不轻。

不过,她瞧着似乎却是并不在意的模样。

而且今夜她穿着也十分素简,藕灰色的长衫,一个素净到有些过于简朴的颜色,与往日里出现的贵女形象似乎大不相同。

但崔令窈心中却突然划过一丝恍然。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上官华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