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比如,其实裴玠已经昏过去了,喜禄不过是得了他昏倒前的指令才胡言乱语。
自己处置了喜禄,而后一切按照计划继续。
再比如,裴玠没昏倒,那药失效了,但大家心照不宣将此事按下。
再比如,裴玠没昏倒,而且执意要将此事闹大,自己不得已让渡出一些朝堂上的好处堵住他的嘴。
可太后万万没想到,殿内居然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情景。
“陛下!”
“来人!快传御医!”
张嬷嬷一见到殿内的情景,吓得腿都差点儿软了。
喜禄跪在地上,扶着已经无力坐倒在地的皇帝,而陛下龙袍上是十分骇人的一块血迹,甚至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
这!这是真遇刺了!
太后只觉心口忽然一阵绞痛,眼前都有些发昏了。
但她清楚地看到,裴玠此时还有意识。
所以。
不能昏!
自己绝不能昏倒!
太后此时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她若是昏过去,仁寿宫剩下的人根本压不住裴玠,事情不知会失控到何种程度!
太后强忍着心口的难受,扶着张嬷嬷的手走入殿中。
刺鼻的血腥气让她身上的不适更重了些,但太后还是立刻做出一副惊吓到的慈母模样。
“怎么会这样?皇帝,你没事吧,来人,快将陛下扶到内殿去。”
这时,她才仿佛惊察到后头昏倒在一旁的上官华蕤。
“华蕤……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来人!快来人!”
这副模样……
崔令窈脸色苍白地靠在喜禄身上。
从太后进入殿内时,她便不错眼地盯着她的每一个眼神和举动。
看到自己受伤时,她眼神中只有惊骇和计划被打破的恼怒。
没有半分心疼。
尽管她很快变了张脸做出担忧模样,但崔令窈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算母子相争,陛下到底是她的亲生孩儿,在看到孩子受伤的第一时间,竟连一丝心疼都没有吗?
她在设局之前不可能预想到这般情况。
所以,这入殿后的反应必定是最为真实的。
可,也是最为伤人的。
是皇家出来的铁石心肠?
还是,她根本对陛下就没有什么母子之情?
崔令窈之所以今日会冒险对圣体下此狠手,一则的确是因为这是最简单直接也有效的脱困手段。
二则,是她心中一直有疑问。
她想要靠着这次受伤,来试探一二。
这个答案,将影响她接下来的许多选择。
如今,她可以大致确定了。
内侍匆匆将崔令窈以软轿抬到了后殿。
“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御医拼死拼活往仁寿宫赶的时候,太后不得不做出一副慈母模样,坐在榻前看着喜禄为其简单处理伤口。
衣襟被剪开的那一瞬,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显现于人前,太后下意识一别头。
实在太恶心了。
“母后不清楚吗?儿臣以为,仁寿宫,不,这皇宫内发生的风吹草动,母后都应该了如指掌。”
止血药粉洒上那一刻的疼痛,差点让崔令窈昏厥过去。她强咬着牙忍了过去,简单平息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便立刻和太后言语博弈起来。
双方其实心里都明白。
仁寿宫不可能有刺客。
这伤,多半是自己弄的。
可这种话,崔令窈不会说,太后更不能说。
她们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后互相试探。
“哀家怎会知晓刺客的行踪?幸好皇帝你未曾伤及要害,否则哀家今日定是要将让这殿内所有伺候的人都杖毙!”
见崔令窈上来便夹枪带棒,太后知晓今日的计划注定失败了,且牵扯到圣上受伤,还是在她的仁寿宫内,她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若传出去,难免会让朝臣们更多揣测,质疑自己这位摄政太后为了和皇帝争权动了旁的心思。
所以,她愿意主动退一步,承认了刺客这件事。
这也是她递出的信号,希望皇帝也能见好就收,她可以适当让渡一些朝堂上的利益。
比如谢翟安调任之事,虽不能让他回边关,但近日针对谢翟安的一些明里暗里的攻讦可以暂缓些时日。
她以为自己已经退得足够多了,皇帝该见好就收。
却不想对面的崔令窈可不这么认为。
朝堂上的事,除非将这件事彻底闹大,以此获得朝臣们的支持和民间的倒向,否则太后绝对不会松口最核心的利益。
可这件事闹大,一则刺杀一事本就是胡诌出来的,闹大后难免会出现纰漏。
二则上官华蕤也卷入了此事。
若被人知晓,就算今日殿内什么都没发生,莫名卷入此事也于她的名声有碍。
上官华蕤背后还有奉国公,从今日太后设局的举动来看,她和奉国公之间,近些时日应当是出现了一些分歧。
所以越是此时,越不能把奉国公推到太后那边。
运用得当,奉国公甚至可能在不影响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帮自己一把。
“母后这话倒是让儿子伤心了。”
即便腹部还顶着一柄匕首,此刻因着失血面色也苍白得很,可崔令窈的脑子还是转得飞快。
“难道只有儿子今日死在这儿,母后才舍得料理了仁寿宫内伺候的人?儿一国之君,在母后心中竟是如此吗?还是说,母后对儿子所谓的疼爱和看重,不过都是在嘴上?若今日是信王弟,母后又会如何?”
崔令窈的话,让太后眉毛一跳接着一跳。
皇帝如今越来越能耐了。
先是言语间卖惨,暗指自己这个母后对其并无真心,而后又将琰儿拖下水,若自己处置不好,这件事传出去,极有可能为外人所揣测,是否是因为自己偏疼幼子,所以故意弄出了这出刺王杀驾的戏码。
太后此刻简直是有苦说不出。
她哪里能想到皇帝今日疯了一般,说捅自己就捅,半点儿也不带犹豫的。
从那药发作的时间推断,他几乎是在发现中了药的瞬间便当机立断捅了自己。
别说喜禄干的,太后笃定那个狗奴才没这个胆子。
华蕤又昏了过去。
能动手的只有皇帝自己!
若说自己下药玉成好事的做法是简单粗暴却有效。
那皇帝这一出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要他一伤,自己便彻底立于败地。
可谁能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
那一刀可不是开玩笑的!
出了那么多血!
疯了!真是疯了!
“皇帝以为该如何处置?”
太后在张嬷嬷担忧的眼神中,捂着胸口无奈问道。
“杀!”
崔令窈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