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等她休息，才听了秋桐禀报。
听完，云非晚点点头，她要造势，自然势头越大越好。
秋桐有些疑惑：“老夫人，如果有人用心查，怕是能查到青云字画坊是您的嫁妆铺子。”
“无碍，我卖幅画而已。
“若有人问起，是何人所作，只交待回答，一概不知。”
从她把画放在青云字画坊，便做好了让人查出来的准备。
有所获得，定有代价，大小不同而已。
既然做好了入局的准备，哪里能那般便宜，就能片叶不沾身。
她能做的，是尽量把身边的危险降到最低。
京城世家，没有谁就能真正独善其身，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是。”
拍卖会定在放榜前一日，经过一日的发酵。再加上拍卖一事新奇，和那首诗的加持，银杏茶楼，除了云非晚事先留的几间，其它雅坐和大堂，全部订满。
还好她早早定了规矩，那一日的茶楼座位，需要拍卖号牌才可以定，若不然，有号牌的都不一定有位置。
秋桐来禀报消息的时候，云非晚特地问了订包间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一次，她的目的便是要扬名，必须要些大人物去的。
她算好了时机，在荷花宴前。
又做了诸多准备？
但是那些大人物去不去，却不在她掌控中。
她能掌控的，便是若没有大人物去，她便要自己一掷千金，找自己的人买下画作，再想办法转卖出去。
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幅画经别人的手送到长公主手中。
秋桐回答：“二皇子府和四皇子府都要了包间，还有几个热门的学子，骆二公子，徐四公子都派人拿了号牌。
云非晚脸上露出笑意，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来了。这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不过有一个人，是她没想到的。
在秋桐说出大理寺卿陆大人时，脸色微微一愣。
从未听说过陆北溟对这些事感兴趣。
这一次他也来了，云非晚估摸着，怕是有公务在身。
不过……
她记得，上一任的将军府陆家陆老将军，似乎对字画，颇为喜爱。
也说不好，他是真的为这字画而来。
秋桐：“老夫人，可要再让岑姨娘多画几副别的字画，一起拍卖，把场子撑起来？”
云非晚摇头：“不必，一副足够。”
发些其它的东西，未免喧宾夺主。这一次的拍卖会，本就是为这幅字画量身打造。
既能为她背书，又为青云字画坊和银杏茶楼扬了名，两全其美。秋桐临走时，云非晚交代她给宋宴清和云景舟各留一个雅间。
无它，只是见世面。
学知识宋宴清已经耽误了那么多年，便也不在乎这几日，而且知识这个东西日积月累，总能有所进益，唯有见识，机会可遇不可求。
秋桐走后，云非晚拿出尘封已久的作画颜料。
画了另外一幅平湖秋色。
用父亲教的草书，重新把那首诗写了一遍。
这一幅对比于拍卖那一幅的雅致，更为豪放些，更符合陆老将军的气质。
画完这一幅，把画放在旁边晾干，想了想又画了另外一幅行军图。
用了父亲最擅长的行草提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整首诗行云流水，笔走龙飞，一气呵成。
看着画好的两幅字画，她有些怔怔然的出神。
从前跟在父亲身旁学习，她看书、写字、作画、对弈、养花、品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只有看不完的账本，立不完的规矩，走不完的人情，平不完的是非，丈夫，孩子……
从前的那个云非晚，恍若陌生人一般。
她猛然发现，她已经变得不是自己。
她脑海中倏的出现，出嫁时父亲对她说的话：
从此以后，你是别人的妻，是孩子的母亲，是一府当家主母，但永远别忘了，你还是你自己。
当时她只觉得感动，并不太理解其中深意。
现在，十六年后，父亲说的那些话，在这一刻，正中眉心。
震得她的脑海一阵长鸣，让人恍惚。
到此时，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父亲说这一番话的深意。
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做了祖母。世俗要求她应该要给儿子操持婚事，要教导媳妇理一家之宅，接下来照顾孙辈，在府中过着安详养老的生活。
明明是约定俗成的好日子，她想到那个画面，却怎么不愿意呢。
她想起及笄那年，她的愿望，是想去书里说的塞外牧马，去西域看雪山草原，看碧绿清澈如神仙眼泪一般的湖泊，看日月同辉，去喝诗人笔下用夜光杯盛的葡萄美酒，策马去看沙漠里长河落日圆……
这么多年过去，年少时的那些愿望，竟然没有一个实现。
她往窗前坐下来。
看着碧蓝天光，几根枝桠从屋檐伸展出去，一只雀儿跳跃着飞走，自由自在。
她死过一回了……
那些愿望，每一个她都想实现。
她想不枉来人间一遭。
人生，在自己放过自己的那一刻，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