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萧呈鄞十岁便上了战场。
他的好父皇以为将他送走远离京城，便是对他的恩惠和补偿，却不知有人想要斩草除根。
若非他命大，又有卫家暗中保护，十年战场厮杀，他早就死过几百次了。
十岁。
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初上战场时，那种血流成河的画面，令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当时没有人护他、爱他、关心他，故他好几次险些重伤不治。
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渐渐的明白想要活着就必须让对手死。
他杀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渐渐的成为了敌军心中的噩梦。
许是战场十年沾染了太重的血腥气，导致他性格孤僻冷漠，而又偏执暴躁。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身边真心待他之人并不多，所以他对孟姝的冷漠愤怒不甘。
他想要得到孟姝的爱……
孟姝知道他十岁时便离京去了边关，故下意识问：“王爷在战场上也下厨吗？”
萧呈鄞见她感兴趣，便随意说了一下：“我十岁便离京去了边关，那里没有锦衣玉食。有时候打起仗来伤亡惨重，谁有空便谁做饭，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这种小事，萧呈鄞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
哪怕他回京后，父皇召见，也只是表面关切的问他一句过的可还好？
战场上都是硝烟滚滚的拼杀日子，哪怕有片刻宁静，亦是提心吊胆，因为你不知道敌军会在何时突然发动敌袭。
这样的日子，任谁去了也不会好过，况且想杀他的人那么多。
这些萧呈鄞并未对皇帝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受宠，再多的苦难说出来，父皇也不会心疼他，所以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一切安好。
萧呈鄞以为，这些平淡的琐事，孟姝也只是随意听听罢了。
不料，她竟听的入迷，还忍不住好奇问：“那粮草缺乏时，你们吃什么？”
萧呈鄞见她好奇，便又耐着性子继续道：“关口两边都是大山，一开始由将领带着士兵上山打猎，或是百姓将自己的口粮节省下来送给士兵们充饥。后来实在没有吃的了，便只能上山挖野菜，啃食树皮草根，或者吃观音土，甚至……只要能活着。”更为残酷的事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担心吓到孟姝。
事实上，他即便不说，孟姝也能猜测到一二。
小时候家乡因为天灾闹饥荒，朝廷的赈灾粮又被贪官污吏层层剥削，等运送到灾地时，早已经所剩无几，大多还都被那些官绅让人冒领了去。
秀才爹只顾读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全靠娘亲做绣活来维持他读书人的体面。
后来遭了天灾，田地里颗粒无收，娘亲的绣活也断了，因此一家人只能忍饥挨饿。
孟姝尝过挨饿的滋味，所以听着萧呈鄞说起这些，心口不免有些揪痛。
她不是心疼萧呈鄞，而是心疼那千千万万守家卫国的将士和士兵们。
当然，萧呈鄞也是其中一员。
“当时，你们一定很绝望吧？”孟姝经历过挨饿的滋味，也见过易子而食的场景，懂得其中的艰辛。
“是啊！幸好绝境时，朝廷的粮草终于押送到了边关……”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看着孟姝的眼睛道：“你是在心疼我吗？”孟姝：“……王爷为国为民吃了那么多苦，妾身自是心疼的。”
萧呈鄞见她眸色平静无波，不免有些失望。
孟姝便主动岔开话题道：“两国交战已久，听闻当时国库空虚，是泺阳郡主变卖了不少财物，又强迫京城里的富商捐钱捐物，这才凑齐粮草运送去了边关。”
萧呈鄞没有否认泺阳虽是一名女子，却心怀天下丝毫不输男儿，否则上辈子也不会随夫出征，还为救卫铮单枪匹马潜入敌军的包围圈。
他当了皇帝后，听闻泺阳壮举，还加封了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一世之所以与泺阳争锋相对，也仅仅是因为她打孟姝的主意。
“我以后会好好嘉奖她的。”萧呈鄞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一句。
孟姝闻言则面色微白。
嘉奖？
萧呈鄞虽是王爷，地位也略高于泺阳郡主，但他还没有权利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嘉奖一个郡主。
除非……
萧呈鄞这句话，无疑是向孟姝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有意夺嫡。
虽说早已有人猜测到了，皇帝此番召他回京，不但重重封赏了他，还允他一个王爷同太子一起上朝听政，极有可能是想让他取太子之位而代之。
但萧呈鄞从未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就连年节送入府的各世家官员拜帖，也都让她一律拒了。
孟姝也从不在此事上多想，毕竟她一个妾室无权干涉萧呈鄞的决定。可如今萧呈鄞这么说了，等于是告知了她，他的决定。
孟姝不知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此事若是泄露出去，她无疑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孟姝念此顿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有些懊悔方才不该多嘴。
萧呈鄞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方才，他虽是无意间说的一句话，但他并不介意让孟姝知道，也并不认为孟姝会背叛他，因为孟姝胆小，而且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果然，孟姝全然当作听不懂这话，只再次岔开话题道：“听闻王爷一早便出府了，不知王爷……”
她险些问他去做什么了？
这话，她之前问了或许也没什么，但现在……
孟姝好似终于明白了，萧呈鄞为何每日那么忙了，甚至有时候三更半夜才回府，估计是去……
她不敢再多想下去，当即改口道：“可用过午膳？要不要同妾身一起吃点？”
萧呈鄞倒也配合，没有再揪着方才的话题：“嗯，一起吃点吧！”
他坐了下来。
连翘当即去给他添了一副碗筷过来。
孟姝正欲给他布菜，便见萧呈鄞亲自给她舀了一勺汤放在她面前。
孟姝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之前一起用膳，一直都是她给萧呈鄞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