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拆龙涎宫,翻天

萧尊曜攥着半支狼毫,墨渍染得掌心乌青,像只做错事的小兽般蹭到澹台凝霜膝边:"母后别生气......"他仰起沾着墨点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们是想把龙涎宫变成'奏折城堡',这样坏人就进不来了......"

澹台凝霜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整面紫檀木墙密密麻麻插满奏折,羊皮纸卷支棱在青砖缝隙间,活像刺猬竖起的尖刺。最荒唐的是,萧恪礼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金漆,歪歪扭扭在墙上写着"父皇御批,闲人莫入",墨迹顺着墙皮剥落的纹路蜿蜒而下,与打翻的朱砂砚混作一团。

"不生气才怪!"澹台凝霜抓起案上半块碎玉糕,却在触及萧锦年含泪的目光时顿住。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墙上歪斜的奏折:"萧尊曜,龙涎宫的墙都被奏折插满了,扣都扣不下来!你父皇刚批完的军报、漕运折子,全被你们霍霍干净了!"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飘来一阵刺鼻的腐臭。澹台凝霜猛地转头,只见萧恪礼正踮着脚摇晃榨汁机,青黑相间的液体在玻璃罐里疯狂搅动——蓝纹奶酪的霉斑混着折耳根的红茎,随着机械轰鸣不断膨胀,泡沫已经漫到了雕花窗棂。

"萧恪礼!"澹台凝霜抓起孔雀蓝丝帕捂住口鼻,翡翠护甲在妆奁上撞出脆响,"把榨汁机放下!别往里放折耳根和蓝纹奶酪!"

"晚了,已经放进去了。"萧恪礼抹了把汗,圆脸上沾着奶酪碎屑,"儿臣想给母后做'天下第一香'的醒神汤......"

腐臭味瞬间漫过整座宫殿,萧念棠"哇"地一声哭出来,将小脸埋进澹台凝霜衣襟。女官们捏着帕子憋红了脸,有几个新晋宫女直接干呕出声。澹台凝霜踉跄着扶住妆台,指尖死死抠住螺钿镶嵌的牡丹纹:"都给本宫滚出去!落霜,开窗熏香!把西域进贡的除臭香膏全点上!"

满地宫人齐刷刷跪地,衣袂摩擦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喏"。落霜顶着熏得通红的眼眶,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鎏金兽首窗棂。暴雨裹挟着寒气涌入,却冲不散那股令人作呕的怪味。萧恪礼和萧尊曜缩在角落,看着母后被熏得发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这次闯了大祸。

腐臭如潮水般漫过龙涎宫的每一寸角落,澹台凝霜死死攥着妆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怀中的萧锦年与萧念棠仍在啼哭,混着榨汁机刺耳的嗡鸣,让她胃里一阵翻涌。"落霜!"她强忍着不适,声音发颤,"把两个公主抱走,本宫......本宫想吐!"

落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从皇后怀中接过两位小公主。萧锦年似乎察觉到母后的难受,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澹台凝霜的脸颊,奶声奶气地唤了声"母后"。这一声让澹台凝霜心中一软,但刺鼻的气味再次袭来,她猛地别过脸去。

待落霜抱着孩子匆匆离开,殿内总算少了几分喧闹,却依旧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澹台凝霜扶着额头,跌坐在绣墩上,望着满地狼藉,只觉身心俱疲。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轻声唤道:"落霜!"

听到传唤,落霜又急忙返回。"传太医。"澹台凝霜咬了咬唇,眼尾泛着红晕,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本宫这个月的月事......迟了三日。"这话一出,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落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刻俯身行礼:"喏!"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匆匆往太医院方向而去。

腐臭如毒蛇般缠绕着龙涎宫的梁柱,澹台凝霜跌坐在满地狼藉的绣墩上,绣着金线芙蓉的裙摆被打翻的墨汁染成斑驳的灰黑色。她苍白的手指死死揪着衣襟,喉间泛起的酸意与刺鼻气味绞作一团,胃袋在腹中剧烈翻涌。

"母后!"萧尊曜不知何时怯生生地挪到跟前,脏兮兮的小手捧着半盏凉茶,杯沿还沾着墨渍,"你怎么了?喝点水。"

萧恪礼则攥着那支残缺的点翠凤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母后,我再也不闹了......"他抽噎着将凤簪往她掌心塞,翡翠碎羽擦过她冰冷的皮肤。

就在这时,太医署特有的铜铃声响由远及近。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气喘吁吁跨入殿门,望着满地狼藉先是一愣,旋即跪下行礼。当他搭上澹台凝霜脉搏的刹那,浑浊的眼底突然爆出精光:"恭喜皇后娘娘!是喜脉!"

殿内瞬间死寂。萧尊曜手里的茶盏"当啷"落地,萧恪礼忘记了哭泣,连檐角铜铃都似屏住了声响。澹台凝霜怔了怔,指尖无意识抚上小腹,唇角刚要扬起笑意,又一阵恶臭袭来,胃里的酸水直冲喉头。

"嗯......"她强忍着干呕,攥紧绣帕指了指角落仍在嗡嗡作响的榨汁机,"有什么办法除臭吗?"

老太医举着脉枕的手僵在半空,白胡子都忘了抖动:"啊?"

"龙涎宫臭得本宫想吐!"澹台凝霜踉跄着起身,羊脂玉镯撞在妆台上发出凌乱的脆响,"落霜!让人把这鬼东西扔出皇宫!"话音未落,她猛地捂住嘴冲向屏风后,干呕声混着两个皇子惶恐的抽气声,惊得梁上栖息的金丝雀扑棱棱乱飞。

落霜素白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盯着角落仍在渗出墨绿色汁液的榨汁机,像是看着什么洪水猛兽。她猛地扯下腰间绣着并蒂莲的丝绦,利落地将机器层层缠住,转身塞给最近的侍卫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这东西扔出皇宫!皇后娘娘不舒服,你即刻去御书房一趟——"她压低声音,在侍卫耳边耳语,"就说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商,务必请陛下回来。"

侍卫捧着臭气熏天的榨汁机躬身退下,靴跟踏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落霜转身时广袖扫过满地狼藉,望着殿内惊魂未定的众人,立刻恢复了掌事女官的风范。她抬手招来两个乳母,裙摆翻飞间已走到啼哭的双生女娃身边:"快把小帝姬和小公主抱到偏殿,用新晒的熏香好好熏屋子。"

"太子殿下、睢王爷!"她又转向攥着衣角的萧尊曜与萧恪礼,蹲下身时银步摇轻晃,"去御花园看新开的芍药好不好?奶娘备了你们最爱吃的荷花酥呢。"见两个孩子还怯生生望着屏风后干呕的皇后,她温声哄道:"母后休息好了就来找你们,乖。"

待众人鱼贯而出,龙涎宫终于安静下来。落霜立在门槛处环视四周,被撕碎的奏折像雪片般散落在胭脂渍里,打翻的朱砂砚在檀木案上凝结成暗红的血痂。她抬手摘下腕间银铃,清脆声响惊动了呆立的宫人:"都愣着做什么?去御膳房取些酸梅汤、山楂糕来!"她目光扫过几个脸色发白的宫女,"再把琉璃盏、地毯都换了,门窗全开,用三倍的苏合香熏!"

随着一道道指令落下,宫人立刻忙碌起来。落霜望着屏风后单薄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袖中刚得的消息——或许这场混乱,该由陛下亲自来收场了。

雨幕渐歇,御书房外的青石板蒸腾起细密白雾。当侍卫跌跌撞撞闯入回廊时,萧夙朝正提笔批注边关急报,墨锋突然在宣纸上洇开一朵墨花——那股混着腐草与酸臭的怪味,隔着十丈远便直冲鼻腔。

"什么味儿?臭死了。你腌入味了?"萧清胄折扇掩鼻,嫌恶地退后半步。鎏金扇骨在他指间转得飞快,却掩不住眼底警惕的神色。廊下当值的暗卫同时按住剑柄,檐角铜铃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侍卫扑通跪地,玄色劲装还沾着泥点:"陛下!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青砖上砸出细小水花。

萧夙朝搁下狼毫,龙纹砚台被震得轻响:"什么事?"鎏金冕旒下,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侍卫狼狈的模样,心口突然泛起不祥的预感。

侍卫从怀中掏出一方染着墨渍的帕子,层层展开后,几瓣破碎的点翠凤羽静静躺在掌心。他将残簪递给江陌残时,喉结滚动:"太子殿下和睢王爷被皇后娘娘训了......您再不到场,龙涎宫就该重新建了。"

江陌残捧着玉盘的手微微收紧。翠色的凤羽上还沾着几根青丝,断口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蛮力掰断。萧夙朝指尖抚过冰凉的碎玉,想起她总爱将这支簪子别在鬓边,走动时翡翠流苏便会轻轻扫过耳畔。

"朕记得这是皇后最喜欢的簪子,怎么碎了?"帝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冕旒下的眼神却泛起涟漪。御书房内檀香混着怪味,熏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睢王爷......"侍卫咽了咽唾沫,"他把簪子插在头上玩,不小心掰断了。皇后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又让传太医......"话音未落,萧夙朝已抓起龙袍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案上奏折,哗啦啦散了满地。

"备辇!"他的声音在雨雾中炸开,惊起檐下白鸽。萧清胄望着兄长紧绷的背影,默默将折扇插回腰间——看来这场闹剧,远比想象中更热闹。

龙涎宫内弥漫的腐臭尚未散尽,檀香与酸梅汤的气息交织其中,倒生出几分诡异的甜腥。萧清胄捏着帕子掩住口鼻,盯着满地狼藉,目光在墙上插得东倒西歪的奏折与碎成几瓣的凤簪间来回打转。他忽然转身,折扇重重敲在萧尊曜与萧恪礼头顶:"你俩故意的?奏折可是你父皇刚批完的军报,竟当飞镖玩?"

两个孩子缩着脖子,发梢还沾着蓝纹奶酪的碎屑,在萧清胄的逼视下瑟瑟发抖。萧恪礼攥着衣角嗫嚅道:"我们、我们想保护母后......"话音未落,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跪下!"

鎏金靴踏过满地狼藉,玄色龙袍裹挟着凛冽寒气卷进殿内。萧夙朝冕旒轻晃,眉眼间凝着风暴,帝王威压让整个龙涎宫的空气都凝滞了。两个皇子"噗通"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澹台凝霜靠在蟠龙塌上,绣着金线芙蓉的裙摆凌乱地铺展在塌边,脸色比鲛绡帐幔还要苍白几分。她抬手轻唤:"陨哥哥......"尾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委屈,听得萧夙朝心头一颤。

萧夙朝大步上前,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奏折,在蟠龙塌边缘坐下。他伸手将人搂进怀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眼角:"哪不舒服?有没有让太医过来?"语气虽冷,眼底却藏不住的心疼。

澹台凝霜顺势靠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叫了,我好难受......"纤手不自觉攥紧他的衣袖,"老公,我有了。他们四个闹得我头疼,你可得给我做主。"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萧夙朝周身气息一滞,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气着你了?"

"嗯......"澹台凝霜委屈地撇撇嘴,"我怎么说都不听,尤其你的两个儿子。他们不怕我,我委屈。"说着嗓音越发哽咽,"我嗓子都喊哑了......"

萧夙朝将人搂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朕训他们。"顿了顿,他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宝贝儿,你告诉朕,之前毙淑胆的毒,确定对孩子、对你没有影响吗?"

澹台凝霜靠在他怀中,手指无意识揪着他衣襟上的龙纹:"太医说我有了,可有没有事我也不确定......"她声音发颤,"都不知道是不是假孕......"

萧夙朝脸色瞬间阴沉,猛地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萧清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萧清胄,传太医!让太医院正亲自过来!"

萧清胄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却见萧夙朝又补了一句:"把御膳房最好的安胎食材都送来,再找几个稳妥的嬷嬷过来伺候。"

萧清胄折扇一合,躬身应道:"臣弟这就去办!"转身时特意避开满地狼藉,却仍被打翻的朱砂砚溅到月白靴面,暗叹一声快步离去。殿外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将他的脚步声渐渐掩在淅沥水声里。

蟠龙塌上,澹台凝霜蜷着身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鲛绡帐幔上的银线绣纹。忽然,一声金属相撞的清响惊得她一颤——萧夙朝不知何时抽出了腰间鎏金嵌玉的硬鞭,鞭梢在青砖上甩出清脆炸响,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滚过来!"帝王声如寒铁,冕旒随着动作剧烈晃动。

萧尊曜与萧恪礼浑身发抖,膝盖在青砖上蹭出细碎声响,爬跪到御案前时,发间蓝纹奶酪的碎屑簌簌落在龙纹地砖上。萧尊曜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背:"父皇,儿臣知错......"

"知错?"萧夙朝冷笑,硬鞭如毒蛇般破空而出,在两人后背抽出两道红痕,"你把奏折插进墙里,将你母后的话当耳旁风时,可曾想过今日?"话音未落,第二鞭又狠狠抽在萧恪礼肩头,"还有你!朕听说你掰碎了你母后最爱的凤簪!萧念棠与萧锦年才满周岁,你们一个四岁的太子,一个四岁的王爷,就是这般做兄长的?"

凄厉哭嚎声中,澹台凝霜突然惊呼:"萧夙朝!"她捂着嘴半撑起身子,绣着金线芙蓉的裙摆下,青瓷碗里的酸梅汤正顺着蟠龙塌潺潺流淌,"我的酸梅汤......"胃中翻涌如潮,她猛地转身干呕,鲛绡帐幔被攥得发皱。

萧夙朝猛然将硬鞭甩在蟠龙塌旁,鎏金鞭首磕出清脆声响。他转身时冕旒扫落案上残墨,三步并作两步扶住脸色惨白的澹台凝霜,指尖抚过她冰凉的后颈:"霜儿,落霜!快传太医......"

"我没事......"澹台凝霜攥着鲛绡帕子擦去唇角水渍,声音虚弱得像游丝,"就想喝口温水......"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反胃,绣着金线芙蓉的裙摆被冷汗浸得发潮。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萧清胄顶着一身雨雾跨入门槛,玄色广袖还在往下滴水:"哥!太医来了!"话音未落,白发苍苍的太医院正被两个内侍半架着冲进来,药箱里的银针药罐撞出叮当乱响。

"快给皇后搭脉瞧瞧!"萧夙朝揽着澹台凝霜的手臂紧绷如弦,龙袍下摆蹭过打翻的酸梅汤,暗红汤汁在玄色衣料上洇出狰狞痕迹。

老太医颤巍巍跪坐在软垫上,枯瘦手指搭上澹台凝霜腕间。殿内死寂如坟,唯有檐角雨珠坠落的滴答声,混着萧尊曜与萧恪礼压抑的抽噎。半柱香时间过去,太医浑浊的瞳孔突然剧烈震颤,额间冷汗顺着皱纹滑进雪白胡须。

"到底怎么?哑巴了?"萧夙朝猛地拍案而起,鎏金龙纹桌案轰然作响,震得地上碎玉糕渣簌簌跳动。

老太医"噗通"磕在青砖上,头冠歪斜几欲坠落:"陛下恕罪!毙淑胆之毒虽已清......"他喉结滚动,声音抖如筛糠,"可皇后娘娘这胎......受余毒影响,最多不过六个月......"话音未落,殿内骤然响起瓷器碎裂声——萧清胄手中的茶盏跌在地上,碧色茶汤漫过青砖缝隙。

"而且......"太医偷瞄着帝王铁青的脸色,几乎要将额头嵌进地砖,"娘娘今日动气太过,须得卧床静养。稍有不慎......"后半句话淹没在沉重的抽气声里,唯有蟠龙塌传来布料撕裂般的细碎声响——澹台凝霜死死攥着萧夙朝的衣襟,指节泛白如纸。

萧夙朝的龙袍下摆剧烈起伏,鎏金冕旒摇晃着扫过蟠龙塌的鲛绡帐幔,在澹台凝霜苍白的面容上投下细碎阴影。他攥住太医的手腕几乎要捏碎骨头,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当真没旁的法子?朕的太医院养着你们这群饭桶!"

老太医瘫软在地,白胡子沾满冷汗:"陛下......毙淑胆本就是无解之毒,能保住娘娘性命已是万幸......"他颤抖着呈上脉案,墨迹被冷汗晕染得模糊,"这胎......实在是......"

萧夙朝猛然转身,猩红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角落里蜷缩的萧尊曜与萧恪礼。两个孩子浑身发抖,膝盖下的青砖早已被泪水洇湿大片:"萧尊曜!萧恪礼!看看你们干的好事!"帝王暴怒的声浪震得梁上金箔簌簌掉落,"若非你们胡闹惹皇后动气,何至于此!"

"如果......"澹台凝霜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强撑着从软垫上支起身子,绣着金线芙蓉的寝衣滑落肩头,露出一片青灰的胎记,"如果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呢?"

太医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声音里带着哭腔:"娘娘恕罪!轻则......轻则心智不全,四岁之前......必定夭折......"他的指甲深深抠进砖缝,"重则......生产那日恐会大出血,届时......皇子与娘娘......都保不住啊......"

殿内瞬间死寂。萧夙朝踉跄着扶住蟠龙塌的雕花立柱,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柱上缠绕的金螭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萧清胄攥着破碎的茶盏,锋利的瓷片刺破掌心都浑然不觉。唯有檐角铜铃在风雨中发出呜咽,混着萧念棠与萧锦年从偏殿传来的隐约啼哭,将龙涎宫的空气凝成了冰。

萧夙朝猛地转身,冕旒剧烈晃动间,龙袍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仿佛在翻涌怒啸。他三步跨至太医跟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凌初染呢?她不是药王谷谷主吗?医术冠绝天下,她有没有办法?"帝王眼底猩红一片,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狠厉。

老太医双腿乱蹬,白胡子被扯得凌乱不堪,颤声道:"回陛下,毙淑胆本就无解......先前皇后娘娘成功驱毒,已是耗尽无数珍稀药材,如今身子虚不受补......再用药反而......"

"滚!都给朕滚回去查医典!查不出来,提头来见!"萧夙朝将太医狠狠甩在地上,鎏金靴重重碾过太医慌乱中掉落的脉案,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打翻的朱砂砚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般的印记。

"别为难太医了......"澹台凝霜虚弱地伸手,想要拉住暴怒的帝王,却只是徒劳地抓了把空气。她靠在蟠龙塌上,脸色比鲛绡帐幔还要苍白,眼中泛起水光。

萧夙朝大步走回榻边,单膝跪地,伸手捧住她冰凉的脸,拇指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霜儿,若是一碗堕胎药能换你平安呢?"他声音沙哑,眼底满是挣扎与决然,"没了这孩子,朕可以再要,可若是没了你......"

太医颤抖着爬起身,额头肿起青紫大包,却仍强撑着行礼:"可行......如此至少能保皇后娘娘平安......"

"去!立刻去端堕胎药!"萧夙朝猛地转头,对着殿外嘶吼。殿外当值的侍卫被这声怒吼惊得浑身一颤,慌忙领命而去。萧夙朝又转回头,将澹台凝霜轻轻搂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哽咽:"霜儿,别怪朕......朕不能拿你的命冒险......"

澹台凝霜蜷缩在蟠龙塌上,指尖死死揪住萧夙朝衣襟上的金线龙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仰头望着帝王布满血丝的双眼,睫毛上还凝着泪珠:"陨哥哥要抱抱......我不想喝堕胎药......"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絮,带着母性本能的倔强与恐惧。

萧夙朝将人狠狠搂进怀中,龙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颤抖着捧起她的脸,拇指反复摩挲她苍白的唇瓣:"霜儿,若你出事,你让朕怎么活?"他声音哽咽,额角青筋暴起,"你听没听到太医说的?这孩子即便出生,也必定心智不全,最多活不过四岁!你现在接受不了,四年后呢?看着他在你眼前......"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沙哑不成调。

澹台凝霜浑身发抖,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萧夙朝手背:"不能......我不能......"

"那乖,听朕的。"萧夙朝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滚烫的体温透过龙袍灼烧着她的肌肤,"江陌残!"他突然转头,声如洪钟,"即刻去谢府传凌初染入宫!让她给皇后娘娘诊治!她若有办法,咱们就留;若没办法......"他喉结滚动,眼底闪过痛苦的挣扎,"那咱们再喝堕胎药,可好?"他轻抚她的发顶,声音放得极软,"尊曜和恪礼还不到十岁,念棠与锦年才满周岁。你不想看着尊曜恪礼娶妻生子,当皇祖母?不想看着念棠锦年凤冠霞帔,风光出嫁?"

江陌残立刻单膝跪地,玄色劲装猎猎作响:"喏!"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殿门。

澹台凝霜怔怔望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良久才轻轻点头:"好......我想......"

萧夙朝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太医们,眼神瞬间冷若冰霜:"太医院所有太医,自皇后小产之后,轮班值岗!"他周身威压四溢,鎏金冕旒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若皇后稍有不测,朕摘了你们的脑袋!"太医们齐刷刷伏地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此起彼伏的闷响,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