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子嗣艰难

那些和尚抬头看去,却见打头那个嘴长耳朵大,身粗背膊宽,声响如雷。

再往后看,雷公脸同连晦气脸色的,容貌甚是丑陋。

众僧顾不上顾磐和铃铛,丢下佛像,惊散四逃。跌跌爬爬,你撞我倒,似倒葫芦架。

师兄弟三个,见那些和尚跌跌爬爬,抚掌大笑。

笑声如雷,众僧愈发惊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通逃了。

陈玄奘扶着老者走上厅堂,见厅中灯火全无,狼藉一片。

三个徒儿嘻嘻哈哈哈笑个不停,陈玄奘立时冷下脸,斥责道:“这三个泼物,枉我朝朝教诲,日日叮咛。

走进门不知高低,唬倒老施主,惊散念经僧。把人家的好事都搅坏了,往为师我脸上抹黑。”

师兄弟三人压下笑意,你看我,我瞧他,就是不应声。

“施主,实在对不住。”陈玄奘面露愧色,说道:“好好的法事,让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徒弟搅了。”

家里人听见动静,急忙奔出来。见厅中烛火尽灭,急忙点燃火把。

火把亮起,众人抬头见到孙悟空师兄弟三人,惊恐万分,叫道:“妖怪来了!”

“莫怕。”老者急声安抚道:“这几位是东土大唐来的和尚,不是妖怪。”

说话间,又走出一位老者,拄着拐杖问道:“什么邪魔,黑夜来我善门之家?”

老者迎上去,道明陈玄奘身份,又安排人点燃烛火、看茶、排斋。

素果菜蔬,面饼、米饭、闲食、粉汤……

师徒几人早已饥肠辘辘,尤其那猪八戒,饿的前胸贴后背。一碗白米饭,扑的丢进口中,就下肚了。

一连吞了五六碗米饭,猪八戒这才举起筷子,一齐吃斋菜。再添饭,又吃了几屉馒头,混了个半饱。

陈玄奘放下筷子,谢过二位老者热情款待,几人对坐闲谈。

“施主,方才做的什么斋事?”

猪八戒边吃边插嘴:“师傅,这还用问吗?青苗斋,平安斋,了场斋,定是其中一个。”

老者愁容满面,频频摆手:“非也,非也。舍下办得是‘预修亡斋’。”

猪八戒笑的打跌,喊道:“我等是扯谎架桥,哄人的大王。你怎敢拿谎话哄我等哩?

老猪只知‘预修寄库斋’、‘预修填还斋’。哪有‘预修亡斋’?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斋?”

“说来话长。”

二位老者对视一眼,垂下头去。见二位老者不愿提及此事,猪八戒讪讪的闭上嘴。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陈玄奘捻动佛珠,问道:“通天河拦住我等去路,二位可知如何渡河?”

“尔等可见过河岸上那块石碑?”

“自然见过。”孙悟空蹲坐在椅子上,答道:“那石碑上书‘通天河’三字,下书‘径过八百里,亘古少人行。’”

老者捋着胡须,眼睛半眯,继续说:“再往上岸走走,有一座灵感大王庙。长老可曾见到?”

陈玄奘唇边的笑意淡去,答道:“我等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不知上岸有庙。”

“唉……”

二位老者频频叹气,孙悟空顺势问道:“不知二位施主为何事烦忧?”

“还不是那灵感大王闹得?”

二位老者讲清原委,陈玄奘方知那灵感大王每年都要吃一对童男童女。今年正好轮到此间主人,故而愁眉不展。

两位老者本是亲兄弟,年长者叫陈澄,他弟弟名唤陈清。

“我们兄弟二人,子嗣本就艰难。如今又要献上两个孩子,眼看陈家要绝后。唉,老朽怎能不愁?”

陈玄奘眉头紧蹙,一本正经的问道:“依二位施主的年岁推断,想必家中孩儿已非幼童,为何……”

“长老有所不知。”陈澄干笑几声,答道:“老朽五十岁时仍未有子嗣,亲友劝我纳一房妾。

没奈何,娶了一房妾室,生下一女。我那女儿今年方才八岁,取名唤做‘一秤金’。”

“好贵的名字。”猪八戒又来凑热闹,问道:“怎取了这么个名儿?”

“老朽儿女艰难,故而修桥补路,建寺立塔,布施僧众。这里使三两,那里用五两。

到生女之年,恰好用了三十斤黄金。三十斤为一秤,故而名唤‘一秤金’。”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陈澄又说:“舍弟有个儿子,也是庶出。今年七岁,取名陈关保。”

陈玄奘反复念叨三遍,问道:“这名字是何用意?”

陈清答道:“家中供养关圣爷爷,因在关爷之位下求得这个儿子,故名关保。

我兄弟二人只得了这两个孩子,不期轮到我家祭赛,不敢不献。

却又难割舍父子之情,故而为两个孩儿做个超生道场。”

话音落下,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陈玄奘跟着落泪,低喃道:“那灵感大王定是妖怪,若是正神,怎会吃人?”

“九年前,通天河突然来了一位灵感大王,时至今日已吃掉十六个童男童女。”陈澄擦干泪水,瓮声瓮气的说:“明日便轮到我家了。”

陈玄奘又问了几句,实在可怜那对孩子,扯住孙悟空,问道:“悟空,你可有办法救下两位小施主?”

孙悟空颔首,开口说:“二位施主,快将家中孩儿请上来,让老孙看看。”

见那雷公脸的和尚并未推辞,陈澄、陈清心头一喜,急忙命人将两个孩子抱出厅上,放在灯前。

一秤金、陈关保正是贪玩的年岁,哪知死活?笼着两袖果子,蹦蹦跳跳,边吃边耍。

孙悟空默念咒语,摇身一变,变作男童,模样同陈关保一般无二。

陈澄当时自己花了眼,用力揉眼,定睛再看,却见两个陈关保手拉着手,在灯前打滚。

两位老者膝盖一软,慌忙跪下。

“这位老爷方才还同我等说话,怎眨眼的功夫,便变作我儿的模样?”

孙悟空把脸一抹,现出本相。

陈澄赞道:“老爷竟有这样的本事,方才是小老儿眼拙,您千万莫同我计较。”

“可像你儿子?”

“像!像!一般嘴脸、一般声音,一般衣服……”

厅上乱哄哄,李丙愁眉不展,捻着胡须,低喃道:“奇怪,这一难怎未出差错?”

周登咧嘴轻笑,应道:“未出差错是好事,免去我等许多麻烦。”

黄承乙附和道:“大哥,你安心看戏便是,何必操这个闲心?”

李丙摸着心口,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一难当真不会出错?

垂头再看,孙悟空一言一行,同玉帝推演的一般无二,只得将那股不安压在心底。

“八戒,你变作一秤金的模样,我们祭赛去。”

“猴哥呀,她这般小巧俊秀,老猪怎能变成她?”

“快些,莫要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