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新生(上)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塞切尼温泉大浴场宏伟的穹顶下无情地回荡。每一声爆响都撕裂着空气,混杂着惊恐的尖叫和飞溅的水花,将这座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休闲之地,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那些“服从派”的袭击者们,脸上挂着冷酷而机械的表情,他们丝毫不在意现场胡乱逃窜的平民,任由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他们的枪口只锁定一个目标,无情地喷吐着火舌,一个劲地朝米洛什等人所在的位置倾泻着弹雨。
人数上的绝对劣势,让“抵抗派”的四人小队瞬间陷入了被动而绝望的压制局面。加拉格,焦躁地尝试探头寻找反击的机会,然而,只是一瞥,他便被雨点般密集的子弹无情地压制回了掩体之后。
子弹击打在大理石柱和陶瓷砖面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和碎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硫磺的刺鼻气味。
“妈的,穿了个裤衩就进来了,身上连多余的弹匣都没带!”加拉格在掩体后,看着手里那仅剩下一半子弹的弹匣,破口大骂道。他那张布满络腮胡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懊恼与绝望。
大浴场的出入口只有一个,而那群如同嗜血豺狼般的亡命之徒,正死死地封锁着他们的去路。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同困兽之斗,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一步步向他们逼近,每一步都踏在他们的心头,带来死亡的阴影。
“总部、总部,这里是飞鹰,我们遭到敌对势力攻击!重复,我们正遭到攻击!请求立即支援!请求立即支援!”
其中一名抵抗派干员,蜷缩在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的花坛后,声音因极度的慌乱而颤抖,却仍努力保持着通讯的清晰,焦急地寻求着来自远方的援助。
另一位抵抗派干员,在绝望中尝试反击,他猛地探出身,手中的枪械发出几声微弱的嘶吼。然而,敌人的火力实在太过凶猛,他的反击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便被巨浪吞没。
仅仅开了几枪,他便被敌人精准地击中了手臂。一声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溢出,他踉跄着,捂着正在渗血的伤口,痛苦地撤回了掩体。一只手紧紧握着枪,另一只手则死死按住那血流如注的伤口,脸色煞白,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米洛什见状,尽管自己刚刚才穿戴好假肢,但他那根植于骨髓的战士本能和对同伴的责任感,却在此刻被完全唤醒。他目光一扫,随便从地上捡起一条湿漉漉却还算干燥整洁的毛巾。
他的假腿在湿滑的地砖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个干净利落的滑步,他便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来到了中枪干员的身边。
“咬咬牙撑住!我来给你止血!”米洛什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也是一种安慰。
那名受伤的干员,脸色因剧痛而扭曲,他随即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发出压抑的呻吟。米洛什的动作迅速而精准,他将毛巾迅速环绕在对方的肩部,随后用假手配合着仅存的右手,用力打了一个紧绷的结。
那份骤然收紧的压力,引得那位干员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因剧痛而猛烈抽搐。随后,米洛什又迅速将毛巾撕下一部分,动作熟练地将其当做绷带,利落地缠绕在干员的伤口上,试图最大限度地止住鲜血的流淌。
眼看着自己的队员在眼前受伤,而自己却因火力压制而无能为力,加拉格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他那张粗犷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眼充血。他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他们只会坐以待毙。于是,他决定拼死一搏,为米洛什和受伤的同伴争取一线生机。
他猛地探出掩体,手中的枪械咆哮着喷吐火舌。恰好,一个服从派的敌人,因为被米洛什对受伤干员的救助行动分散了注意力,没有留意到加拉格的破釜沉舟之举。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加拉格精准的一枪,如同死神的判决,直接打穿了他的头颅。那名敌人身形一僵,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随后恍惚着,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轰然倒地。
然而,这份短暂的击杀并未能扭转劣势。眼见自己这边损兵折将,战局陷入僵持,其中一个服从派干员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了一枚筒状的震撼弹,拉开拉环奋力朝前扔去。
那枚凝聚着声光毁灭的装置,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经过数次令人心悸的碰撞后,刚好落在了众人脚边。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警告,一股强烈的、足以撕裂耳膜的刺耳爆鸣声,以及足以令人瞬间短暂失明的耀眼强光,便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那冲击波携带着无形的力量,瞬间放倒了藏在掩体后的几人。
米洛什痛苦地栽倒在冰冷湿滑的地砖上,整个脑瓜子都在回荡着“嗡嗡”作响的剧烈耳鸣,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他的大脑深处筑巢。他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混沌,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站着还是坐着,亦或是头朝下脚朝上。
被彻底剥离了方向感的他,身体的平衡系统完全失灵,本能地想要逃离这片混乱与痛苦的深渊,可四肢却是不听使唤,如同被切断了神经的提线木偶。他拼命挣扎,笨拙而滑稽的动作,倒像是一条在地上痛苦蠕动的蛆虫,充满了无助与绝望。新装上的假肢,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变得沉重而麻木,无法响应他潜意识中逃跑的指令。
好不容易,那炫目的强光逐渐消退,米洛什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挣开了沉重的眼皮。他只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正站着几个人影,那轮廓模糊不清,如同海市蜃楼。耳边传来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只能从大致的音调和轮廓猜测正在发生的事情——那是一种冰冷而残酷的审判。
那些服从派的干员们,如同冷酷的执行者,缓步走到他们面前,手中持着某种流线型的识别仪器,机械而精准地一一检查着每个人的容貌。刚刚那位手臂中了枪的“抵抗派”干员,他在地上挣扎着,试图抬起头,却被一个服从派干员粗暴地按住。
仪器仅仅是被扫了一眼他的面部特征,屏幕上便骤然亮起了带着杀意的猩红色光芒,刺眼而决绝。下一秒,一声沉闷的枪响,伴随着脑浆迸裂的血腥声,那名干员的后脑勺便被一枪打穿,身体瞬间僵硬,随后无力地倒伏在地,鲜血如墨般在冰冷的地砖上蔓延开来。
另一位“抵抗派”干员,在强光和耳鸣的折磨下,意识逐渐恢复,他看到同伴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求生欲。他挣扎着,试图用残存的力量爬走,拖着受伤的身体在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然而,他很快就被一个服从派干员一脚踩住背部,动弹不得。识别仪器冰冷的光束再次扫过他的面容,屏幕上再次亮起了代表死亡的红色。同样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声枪响,他也被干净利落地“送走”,身体抽搐几下,便彻底归于死寂。
米洛什目睹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他被一个“服从派”干员粗暴地翻转过身,背部重重撞击在湿滑的地砖上,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挤压出去。紧接着,冰冷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对准了他的胸口。
那份冰冷的触感,让他不敢动弹半分,仿佛下一刻,那毫无人性的对方就会扣动扳机,结束他的一切。他眼睁睁看着加拉格被两名服从派干员控制住,粗暴地按在地上。识别面容的仪器,再次在加拉格的脸上扫过,这一次,屏幕上竟出人意料地亮起了代表“目标”的绿色灯光。
“我们找到目标了,请立刻安排撤离!”手持仪器的服从派干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向着耳麦清晰地下达了命令,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那这个人怎么办?”米洛什面前,那个将枪口抵在他胸口的服从派干员,声音冰冷地问道,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米洛什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不在名单上,不重要的人,除掉他。”耳麦里传来对方干净利落、毫无感情波动的回答,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遵命。”那名服从派干员漠然回应,随后,他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失,手中的枪口,带着死亡的预兆,开始慢慢对准米洛什的额头。
米洛什大惊失色,瞳孔骤然紧缩。他想要做出抵抗,想要嘶吼,想要挣扎,想要反击,却根本调动不起身体。那强烈的震撼弹效应,仍旧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像一具被困在自己躯壳里的灵魂,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口一点点地对准自己。
这就结束了吗?他曾规划的复仇计划,那些未完的心愿,那些在过去四年里支撑他活下去的恨意和希望,难道就此化为泡影?难道一切都要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就在敌人的食指即将扣动扳机,米洛什即将面对死亡的刹那——只见面前的服从派干员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的手腕一滞,手中的枪口微微压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猛地抬头,望向了穹顶之上的天空。天空中,似乎传来了某种异常的声音,一种低沉而高速的“嗡嗡”声,宛如某种大型物体螺旋桨高速旋转时发出的独特音调,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还没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还没等那个服从派干员弄清楚声音的来源,数枚漆黑的、碰撞触发式烟雾弹,如同精准投放的炸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猛地砸在了他们身边。
它们没有爆炸声,只有落地时微不可闻的“噗嗤”声,随后,浓厚的烟雾,如同被释放的幽灵,瞬间以惊人的速度弥漫开来,短短几秒,便将整个温泉大浴场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之中。能见度骤降,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彻底剥夺,只剩下呛人的烟雾和混乱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