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
北镇抚司一经成立，马上就在京城大肆逮捕官员，那些以前就掌握罪证的，并且无关紧要的，通通被抓。
虽然都是些小官儿，但很多都是李善长的门生故吏，一大半都是淮西文官集团，还有一小半是浙东文官集团。
大大小小，不到半个月，上百名官员被抓，血染菜市口，被杀的人头滚滚。
百姓拍手叫好，因为朝廷杀贪官了。
“杀得好！杀得好啊！一群贪官！”
“朝廷应该来查查我们知州大人，他也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啊。”
“往年都是等秋决才杀，不曾想今年秋决之后，年底了又杀了一批贪官。”
“我们这儿的县丞，也该查查！”
“唉，一群政治内斗的牺牲品罢了。”
李善长和刘伯温都在某个酒楼的二楼，看着下面菜市口人头滚滚，听着下面百姓的议论。
李善长不经觉得有些好笑，“愚民就是愚民呐。”
刘伯温附和道，“也不能这么说，愚民当中也有清醒的。”
“百姓懂得什么大是大非啊，只要朝廷下来的人杀的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百姓心中就一阵暗喜。
今天杀个三品大员，百姓欢呼，明天杀个九品芝麻官，百姓照样欢呼，自古皆然，可这世上哪里那么多贪官？
不过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当年岳飞被秦桧以莫须有罪名杀害，百姓不也是敲锣打鼓，举国欢腾？
那时候，临安百姓还向宋高宗献了一个慧眼如炬，明辨是非的匾额，后来宋孝宗执政，岳飞得到平反。
百姓依旧敲锣打鼓，称赞皇帝圣明，让冤案得以昭雪，百姓就是愚民，是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就往哪边倒。”
李善长端起茶杯，笑了笑道。
刘伯温却不赞同，“善长兄，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百姓不懂，而是好与坏都是上面定义的，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嘛，百姓最缺的就是独立清醒会思考的大脑。
但话又说回来，不能让百姓去思考，否则清醒的人越多，越不利。
所以，治国之道就在于不能让百姓饿死，但也不能让百姓吃饱。
就是要让百姓为了生活去奔波，没有精力闲下来思考，才利于统治。”
李善长品了口茶，啧啧，现在喝惯了朱橚提供的特供茶，倒觉得这酒楼的好茶有些差强人意了。
“善长兄，这话又怎么说？百姓吃饱穿暖，不就国泰民安了吗？”刘伯温询问道。
李善长缓缓摇头，“百姓吃不饱，天下才太平。”
“此话怎讲？”李善长的话冲击着刘伯温的信仰，每次跟李善长交谈，刘伯温都感觉自身信阳高楼在崩塌。
“就是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因为饭饱思淫欲，饥寒起盗心，一旦他们生活富足了就会懒惰，就会歇下来享受。
就会不思进取，就会索取更多，所以只有让他们生活随时有压力，他们也就没有精力去闹事了。
同时，八股治世，画地为牢，把读了书明了智的读书人困在书桌上，百姓没有读书人去教化，也就没了壮大的机会。
只有这样，百姓才能乖乖听话，才能当牛做马的为我们服务，百姓只能为活着而活着，不能让他们为享受而活着。”李善长看着下面那群欢呼的百姓，不由得一阵感叹。
“所以，在乌鸦的世界里，白天鹅就是罪么？”刘伯温喃喃自语道。
“也不全是吧，天下官员十有九贪，为官最重要的就是和光同尘，可你们这一成的清流没有和光同尘，按道理来说你们要么同流合污，要么下台为民，可你们却依旧立在朝堂上，知道为什么吗？”
李善长笑着询问道。
刘伯温眉头微皱，“还请善长兄赐教。”
李善长笑着站起身来，俯视楼下的那些百姓，回答道。
“因为你们是牌坊，用来标榜哄傻子的。”
轰隆隆。
李善长的话，震碎了刘伯温这个清流的世界观。
“可我们为民做主啊！”
刘伯温不敢相信，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李善长笑着摇了摇头，“清流错就错在这里啊，你们为民做主，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可你们知道么，不要轻易跟普通人谈论民生、政治这些沉重话题，因为大多数人不具备这些认知或接受能力。
他们会因智商不足而排斥，因情商不够而愤怒，百姓们愤怒就会被有心人引导，从而导致江山社稷不稳。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话不是空谈，可皇帝需要的是江山稳定！你们清流在破坏江山稳定，明白吗？”
“这……这……”刘伯温直接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但也需要你们清流做一把尚方宝剑悬在我们这些贪官的头上，哪个贪官越了线，就让你们清流来办我们。
吴王党长江黄河论说的很好啊，若只有长江或只有黄河，那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李善长的侃侃而谈，冲击着刘伯温对书中描绘的世界的美好滤镜。
“所以，这就是历朝历代不去教化百姓的真正原因？”刘伯温问道。
“百姓之中出现冲突，不论对错，一定是站在地位较低的一方的。
百姓自古以来判断是非的标准往往都是以道德的方式所体现。
这样的百姓不就挺好吗？看不懂真正的大是大非，我们才能更好的驾驭他们。”
李善长的话，给刘伯温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刘伯温需要捋一捋，需要时间消化。
刘伯温转移话题道，“那陛下杀了这么多人，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一时的成败算不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新年要到了，朝廷要祭祀了，真正棋盘才刚刚开始落子。”
李善长的脸上挂着的是从容的笑容，这一次交锋，吴王党输了，因为没想到会突然成立锦衣卫，打了吴王党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棋盘上，被吞掉一子两子的，那不是常事吗？
反正又不影响棋局最终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