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第三日,炎炎烈日下,巧文挥洒着汗水,一个个关注着台上的动静,上面一撇眉,一甩手,一大喝,底下安静无声。


三日来群众已从慌张到振奋再到沉静,这天的场子是最让人沉浸的,最具有观戏的氛围。


巧文虽说对台子布景做了一定改动,可也还是头次将这戏剧看了进去。


兴衰怒笑,原是如此过兴。


数着漏钟,巧文与薛枝中场去见乐明,十几个绣娘,加至两三个仆役,沉默着,等待着。


这些绣娘手艺算不上多好,但做一些衫裙还是绰绰有余,其中只有一个,原是宫里犯了错发配出来的,会上等丝织针绣,巧文将她扶起,见她面容沉定,饱受挫折反而练就坚毅的性情。


她说。


“我得了罪,如今活着,还得娘子眷顾,仍能操持一手针绣,已经挺好的了。”


乐明子一旁看着,点着头,“这位夫人倒是通透。”


巧文不知说何是好,人的境遇大不相同,于她,于薛枝,皆各有困惑。


只拉手,一一将这些人看过,乐明在一旁说道,“这些人今后便住在此院,左右靖安坊与南市毗邻,来往也方便。”


“只是,这些人一应住处寺院自会承办,可免不了女郎生意火盛,夜里星程赶线的时候,这院落想必也将用于你们店铺经营之事。”


“这又是一笔价钱啊女郎。”


乐明悠悠说道。


巧文倒对此无甚反应,这院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住的均是衣肆之人,免不了自成一小天地,全可看作衣肆在外工坊。


和尚这话说得客气,其实这钱一出,怕是免不了只用那几日,这四周人烟僻静,除去对岸开设戏场,很少有人会到这边,这些绣娘又均是寺庙之人,自有寺庙庇护,不担心生了许多事端。


这钱出得不亏。


巧文感受到了有靠山的安定感。


她心下一定,问乐明,“何时签契书?”


“待会儿让他们收拾了东西,搬到这里,下午便可开工了。”乐明笑笑,“契书自是此刻签最好,可不敢耽误了女郎生意。”


他摆摆手,让人回了各自院落收拾。


巧文又问,“今后若有差事,倒不知哪里去见大师?”


“我便住在明月堂,今后女郎只让我身边善慧奔波即可。他便住在隔几处的院落里,平日出了什么岔子他也会代为相看。”


巧文点头,如此,这便是此工坊的管事了。


以后免不了要与他打交道。


她抬头,见此处院落也有名字——


明落院。


两人别过乐明,与那善慧打了照面,约定明日午时交付前三月这些人一应费用,此后便半年一缴纳。


匆匆赶路,这最后一日,巧文没再上台,把场子彻底交付了王选一他们,这是他们应有的辛劳。


这日来的俱是有些头面的人物,不如前两日那么混杂,这些人很少是为衣肆而来,而为戏剧,这场子的高光应属于他们,她就不在外掺合了。


如此,衣肆该有的宣传尽已到位,这火热的戏场该与她分出两条路了。


她的第二步——


扩店,稳定生意。


正走上正轨。


巧文薛枝最后见一眼这烈日下戏场,仍坐上驴车慢慢远行了。


午时南市一开,两人便即刻到了中人那里买下了那间铺子,同时,那家老旧的,残留的小铺,在薛枝的示意下,也卖掉了。


衣肆没什么可搬的,两人只在这里卖过两次衫裙,如今衣物已空,竟如初来时空荡荡。


合上破败的大门,张开一扇崭新的折门,里面气息纯净,远处一扇窗子,可看到街上繁华人流,几株杨柳落在窗前,增添几分绿意。


两人刚一打开店门,两边珠宝铺,首饰行便各派了两人文绉绉一礼,带了贺礼来,薛枝接过,也笑着相言必去拜谢,这一应人情巧文不熟,薛枝来做正是相宜。


不过,薛枝还是给她解释着,“这些人乃是为庆贺我们开业而来,以礼咱们做件衫裙送回即可。”


巧文笑笑,看着他,“这些你来做即可,怎么也教了我?”


另一人不太赞同,笑回,“我知的,你怎么能不知?”


说罢便去楼上转去了。


巧文捏了两人随手买的葡萄送进嘴里,看着街边人流往来奔走。


日落。


日出。


明月,暗月,圆月,残月。


朝日,红日,高日,远日。


如此般。


一过月余。


店铺逐渐走上正轨,十几个绣娘出手,衣肆供应量很是大,加上之前名气相传,已可在京洛立足了,养活二人绰绰有余。


虽仍比不上大的衣坊,但仍让二人忙得头不着地,日子一天天充实了起来。


时光如此平淡,生活如此悠哉,竟让巧文那一颗雄心壮志的心也渐渐磨灭了,有好多时刻,她想着要不就这样过着小日子,也不再拼搏想那些事情作何,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样的念头出现得愈加频繁,她融入着大唐的生活,竟一不小心真化作了画卷中一笔人物。


本该如此,本该就这样过下去的。


可当中秋时节,几人搬家时,仆役的一个碰撞,木箱的一阵散落,竟划出一样东西。


仆役惊呼,这是何物?


巧文去看,薛枝也应声而去。


这一看,竟将仿佛过了很久这样的日子巧文从梦中惊醒。


犹如一声笛声,此刻高奏而起,宣扬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调子——


也同样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高鸣。


盛唐华贵的衫裙在灿阳下如铺设了世上最烈的色彩,这件最初的尝试,拙劣的针线缝合着初来异世的挣扎,忽然,像一根细针扎破了不属于她的美梦。


薛枝似乎也想到那段时光,看向巧文。


她静默着,也同样看着那衫裙。


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再破土而出。


近日,乐明那声,“女郎心境不似从前,如今倒是心如止水了。”


恍如在眼前。


远处高亢的大佛,低垂的眉眼。


巧文闭了闭眼,“薛枝?”


“在。”


“咱俩当初说什么来着?”


薛枝看去,高阳当空,却不似那般热了,带着秋的阔,清。


他笑道,“说要开大唐最大的衣肆的,像我阿耶阿娘那般。”


巧文扭头,“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忘本了?”


薛枝仍然笑笑,点点,“有点。不过,得照谁说的话了?依阿娘的咱就是过得这般日子。”


巧文低头,拧眉,思考,再抬头,脸上一直若有若无的微笑,“那得按咱俩。”


薛枝头微地一晃,“那肯定。”


两人迅速做了决定,很快,制定了行动——


这迟迟不来的第三步路。


扩大营销,多出新品,打造京城第一点子工坊。


这一步重点在于新品,要多,要广泛,要一口气使出全部力气。


这步路的最后在于将衣肆上升一个等级,从“哎,她家就是做那渐色裙的!”转变为“哎,逛逛巧娘子家,去看看有啥新品?”


这一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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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京城人眼中的印象从只卖渐色裙到有事没事就要来转一转,从小有聪明到衣裳届风向标,如京城落霞珠宝行般,如知味书肆般,在行业里是个权威的存在。


这一步的关键——


在于能和那几家大衣肆并头齐驱!


搬家新定,新院落坐落靖安坊,与寺院隔两条街,里面尘木正秀,草木皆枯得比那花晚些,看着很是清净淡泊。


院落一株枣树歪歪长着,巧文慢慢移到枣树下,趴在案上,透过树隙去看高高的天空,残缺的白月挂在那里。


午后有些疲敝,但正是思考的好时候。


这一步要眼花缭乱,要广撒鱼,要让人接也接不过来。


可也不能一下太乱。


没有次序,没有深入进去,凡都打个过场,那是不行的,最后只留下花样多的印象,这名声也有些,但上限却极被拉低了。


这个多在于一件接一件,让人觉得底子深,有实力。


短时间一件一件打着王牌。


一件戳中人的心了,入了各家眼了,谁知一扭头,哎哟,这个也好!


如今住进了坊里,报时鼓也应声响起来,一睁眼已是未时,南市坊门已开,巧文跟随大众渐渐入了坊里,生意兴隆不时有外省来客风尘仆仆来到衣肆,点名要件家乡只闻其名不见其色的残色裙。


薛枝前去整理家具一应事务,他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对这里面的讲究比巧文要更明白得多。


虽薛枝仍想两人同去,“你去见见,日后免不了打交道。”


可她婉拒了,“算了,我要宅着。”


如今衣肆有了两个小役在前门管账,也无需二人亲身上阵,一切稳定下后,均按部就班运行着。


除去每月从江南其他州府采买料子实在麻烦,其他已无甚需烦心的。


巧文呆在衣肆里,最爱做的便是躺在对窗的那个小榻上,夏日时常有清风从里面吹出,凭着这扇窗子她又可饱览世俗人情。


挪了地方,可心思变了,便不如以往那么悠闲了。


巧文呆楞着看着街上来往商客人群,心里硬生生想着怎么创新?


哪些花样是可以使出来的?


巧文后世小店在她眼前呈动态排列,汉,魏晋,唐,宋,明,甚至旗袍也有了,这些衣式一个个从衣架上飞入街边行人身上。


仿佛一张时代衣式图,里面各样人群穿着不同的衣裳在绿叶凝固的窗子外行动。


那舞女自动换上魏晋敞领窄臂大袖,那袖子好不张扬翻飞,浓墨重彩。


那一看官家女气派的女郎,一身端庄襦裙上衣下裳,一步步走来。


那手拿唐刀侍卫则一身飞鱼服上身,挺应景。


可跨度太大。


她没把握。


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个从眼前飞入,均披上了巧文想象的色彩,令人难以下手。


选择看似颇多,但一个新鲜的,切题的入点难找。


一件衣裳不能凭空出现,要如渐色裙般,有基础,在间色裙上只变了变色彩,这才轻易被人们接受。


她无权无势,若冒昧拿出个大不相时宜的衣裳,无人做背书,终是突兀了些。


即便这后世齐胸衫裙也不是说拿就拿的,连接受度最高的渐色裙都经过一番轰烈的宣传才走进千家万户,这齐胸衫裙的切入也必然要花一番心思。


一句话,衣裳与当世要有重合,从衣式上,从思想上。


在未真正取得衣裳届风向标的名头前,这些衣式她拿不出去。


奔走的人群换上一件件奇特的衣裳,这变幻之人欲从其上找到话题度,找到可以切入的一个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