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忆江南(80)
巨响传来,吓得街道两旁的行人心眼一提,立在当场。回过神来,纷纷扭头寻找声音来源。街道中央,一辆全封闭的囚车四散开来。除了囚车里的囚徒,还有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押解人员。粗略数了数,死亡三人,重伤两人,轻伤一人。
没看清刺客,但从现场残留的血迹来看,刺客应该也受了伤。
“出事了!”
“这是有人劫囚?”
“快报官!”
事关劫囚,无人敢上前,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热闹。幸好不是闹市区,那些刺客也是有备而来,没有误伤无辜百姓,否则这里要乱成一锅粥。
慕笙和沈渡从贫民巷出来,路经此地,刚好赶上这场乱子。赶车的车夫从囚车下钻出来,捂着肩膀上不停冒血的伤口。沈渡拨开众人,走到跟前,先是看了眼他肩膀上的伤,问道:“知府衙门?”
车夫点头。
前知府因为知府小公子的案子,被押解进京。现在的知府衙门,由通判代管。最近几日,没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这囚车里关得是谁?竟要这般秘密押送?
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给车夫,让他先把肩膀上的血止住。起身,看向四裂的囚车。犯人趴着,长发掩面,看身形是个女人。
慕笙背着手走到囚车前,撩起囚犯的头发,缓缓转身,看向沈渡:“是阿岑嫂子!”
阿岑嫂子自杀未遂,第二日一早去衙门自首。根据她的陈述,府衙里的人先是从地窖里起出岑俊的尸体,而后又从那个大伯的坟里找到了岑俊的头颅。
说来也巧,失踪了多年的岑勇的头颅也在那一日被找到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岑勇的头颅在岑家附近找到了。那个目击证人说的没错,岑家抛尸那晚,将岑勇的头颅埋在护城河边的一棵树下。第一次埋尸,没经验,慌慌张张地,忘记把地上的血清理干净。
野狗循着血腥味儿,把岑勇的头从树坑里刨出来,叼到一边,啃了个乱七八糟。负责巡视河岸的老岑头儿与岑家是同宗同族,是看着岑勇和岑俊长大的。
驱赶野狗的时候,不知道那脑袋是岑勇的。护城河上,年年都能捞出尸体,有囫囵的,也有半截儿的,老岑头儿见怪不怪。弯腰捡脑袋时,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脑袋不是旁人的,是岑勇的。
早起上工时还见过,晚上就变成了一颗被野狗啃得乱七八糟的脑袋。老岑头心疼,脱下外衣,将脑袋包裹起来。
老岑头原是想将脑袋送回岑家的,在距离岑家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一家三口。岑俊牵着驴,岑父岑母一个拉车,一个推车。他看得仔细,车轮上沾有血迹。
活了大半辈子,又经常在护城河上捞尸,有什么事是老岑头想不通的。
岑家的事闹得沸羊羊,岑勇的死,十有八九与这鬼鬼祟祟的一家三口有关。老岑头守着岑勇的头颅吸了一袋烟,最终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岑家附近有棵皂角树,是岑家祖上种下的,已有二百余年。它既见证了青州府的兴衰,亦见证了岑家的一切。
将头颅埋在树下,也算是让老祖宗庇护。
这些,刚好解释了岑勇的头颅和岑俊的躯干为何会出现在岑家。因为离得近,在感受到布娃娃的召唤后就来了。
放置布娃娃的是曾经占用房子的岑家人,放置布娃娃的目的就是招引邪祟,害死阿岑嫂子和她的孩子。
人算不如天算,这人做梦都想不到,布娃娃招来的是岑家兄弟。
依照律例,阿岑嫂子身负命案,即便事出有因,也得判个斩立决。她一个坐过牢,且再次坐牢的普通妇人,没有被杀手击杀的必要。
随手拎起一个还没死绝的押解人员,问他:“你们原本要押解的人是谁?”
押解人员摇头,说他只是个奉命办事的。
慕笙问:“囚车是从哪里出发的?要押送到哪里?”
押解人员气息微弱:“青州府,京城。”
衙门里的人来了,带队的不是暂代知府之职的陆通判,而是一个普通的捕头。他们处理现场的方法也很简单。将伤者送去医院,将死者放到囚车上与已经死掉的囚犯一起拉回衙门。要求附近商户帮忙清理现场,要求众人不得将此事外传,不得私下议论。
一捕快手中拿着通缉告示,厚厚一摞,画得却是不同的人像。画师颇具功力,画出了那些人的冷漠与凶狠。
慕笙站在沈渡旁边,讥讽道:“早有准备!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计划中。”
沈渡盯着画像:“不是江湖杀手!看眼神,似是暗卫。””
暗卫?是京城里那些贵人才会养的。
与京城事关,大概率是因为私盐的事情。他们已经查问过了,常家覆灭,有京城里的贵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管是澹台家还是被押解进京的那位知府,都是为那位贵人办事,是其抛到明面儿上的棋子。
互换眼神后,二人退出围观人群,来到知府衙门。
陆通判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很焦虑。面对着突然到访的慕笙和沈渡,虽有意外,却很快平静下来。
“二位可是沈渡沈公子与慕笙慕姑娘?”
“通判大人知道我们要来?”慕笙问,捡了张凳子坐下:“难不成……我二人的到来也在大人您的算计之中?”
陆通判摆手,说道:“是岑夫人说的,她说死后,二位必会到访!”
陆通判拿出一封信,信是阿岑嫂子写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她与陆通判做得交易。她说她已是必死之身,早死晚死都一样。她愿意顶替那个人,替知府衙门引出杀手。作为回报,知府衙门要为她的孩子寻一个适合的人家寄养。
她名下的那处宅子,交由衙门处置,所得银钱,用于抚养她的孩子。孩子还小,不一定记得她这个母亲,她也不希望孩子记得。
父母的罪,不该由孩子承担,她希望那个孩子有一个清白的身世,而不是为父母所累。
陆通判答应了,且正在为那个孩子寻找适合的人家。
“通判大人能否告知,阿岑嫂子是代何人而死?”慕笙搓着手指:“那个人是否与前任知府,与澹台家,与京中的贵人以及私盐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