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跟踪我?
床上，姜妍眉心拧成一道深痕，阖着的眼皮底下，眼珠不安地滚动，似陷在纷乱的梦魇里。
历迟宴坐在床沿，眸底翻涌着化不开的墨色，沉沉地凝望着她，目光里缠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他动作轻柔地控制着手劲，用湿毛巾细细擦拭她脸上沁出的细汗，指尖偶尔触到她滚烫的肌肤，便会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对身旁的人低声吩咐：“再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话音刚落，张嫂轻手轻脚推开门：“先生，陆医生到了。”
历迟宴立刻起身让位，动作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陆医生熟练地为姜妍测了各项指标，眉头渐渐蹙起。
女人的心率跳得又快又乱，脑电波更是长时间呈现异常波动。
他取过酒精棉，在姜妍雪白的手臂上擦拭消毒，随后稳稳地打了一支安神针。
历迟宴望着沉睡中依旧蹙着眉的姜妍，自己的眉头也始终没松开过。
他跟着陆医生走出房间，刚带上门就哑声问：“她情况怎么样？”
陆医生叹了口气：“历总，姜小姐长期脑电波异常，说明神经一直绷得很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这段时间最好多陪陪她，带她出去放松放松，做点能转移注意力的事。”
历迟宴的神色愈发凝重，直到送陆医生离开，那股沉重感仍压在心头。
他站在卧室外的走廊上，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指尖发麻才回过神。
透过半开的门缝望向床上昏睡的姜妍，胸口像堵着块巨石，闷得发疼。另一只手里攥着的诊断报告，边缘已被捏得皱巴巴的。
“神经衰弱、长期失眠、创伤后应激反应……”
这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搅得他心烦意乱。
“历总？”林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董事会那边……”
“推迟。”他猛地掐灭烟头，视线投向窗外远处，声音沙哑，“所有会议，都推迟。”
转身回卧室时，历迟宴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姜妍无名指那道浅浅的戒痕上。
眸底瞬间漫上一片黯淡，他下意识瞥向梳妆台上的丝绒盒子，伸手拿过，缓缓打开。
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枚被姜妍摘下的钻戒。
她虽摘了戒指，却没扔掉，也没还给他。
历迟宴竟因为这点，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张嫂端着水盆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历迟宴收回思绪，接过水盆：“我来吧。”
姜妍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时，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她缓缓撑起身子，太阳穴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针在里面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人的熟悉气息。
“张嫂……”她声音嘶哑地唤了一声，目光扫过床头柜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水，指尖微蜷。
“太太您醒了？”张嫂匆匆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关切，“陆医生说您得多休息……”
“刚才……”姜妍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人来过吗？”
张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眼神闪烁着避开她的目光：“没…没有啊，就我和陆医生……”
姜妍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那触感彷佛还在。
是幻觉吗？可她明明在混沌中，听到了历迟宴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了。”张嫂递过药片，语气带着劝意，“您先把药吃了吧。”
姜妍没再追问，默默咽下了药丸。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是经纪人发来的第十八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留言：
【妍妍，剧组那边已经推迟三周了……】
【莫导说理解你需要调整，但全组人都在等你呢】
张嫂小心翼翼地递来水，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她又出什么状况。
姜妍喝完水把杯子递回去，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低笑一声：“张嫂，您不用一直盯着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张嫂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那行，太太，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啊。”
姜妍唇边的弧度慢慢敛起，点了点头。
她扭过头，玻璃窗上清晰地映出自己苍白的脸，眼下还挂着浓重的青黑，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
姜妍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还是按了回拨。
“嘟……嘟……”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缓缓启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李姐，我明天进组。”
……
通话结束后，去而复返的张嫂忍不住上前询问：“太太这么快就要复工了吗？陆医生说您还得好好调理身体，更要放松心情才行。”
姜妍早就发觉张嫂没走远，却也没戳破。
她语气淡淡地开口，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着头发：“张嫂，我没事。反倒是什么都不做，才会更焦虑。”
她把一贯的直发烫成了微卷，化了个看起来气色不错的日常妆容，遮掩住脸上的憔悴。
“我想出去逛逛超市。”
张嫂赶忙说：“那我跟您一起吧。”姜妍摇头：“不用，我就想一个人走走。张嫂您今天回家休息吧，不用管我。”
“那……好吧。”张嫂见她态度坚决，便没再坚持，转身离开了。
看着镜子里张嫂离开的背影，姜妍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张嫂是出于关心，可这种时刻被盯着的感觉，实在让她喘不过气。
出去走走，或许能换个心情。
姜妍戴上口罩，独自驾车去了商场。
里面暖气很足，她脱了外套挂在推车上，推着车在生活区慢慢挑选商品。
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婴幼儿用品区。
很奇怪，平时她从不会留意这些，此刻却莫名地敏感起来。
前不久，历迟宴还在她耳边低语，问她要不要生个孩子。
而现在，她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宓的样子。如果她和历迟宴也有孩子，会不会也长那样？
她自己都没察觉，想这些时，握着推车把手的力道悄悄加大，指节泛了白。
等反应过来，又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既可怕又荒唐可笑。
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同样是女人，代入夜清歌的处境，她其实挺心疼的。
如果是自己独自抚养孩子，而孩子的爸爸却变了心……
想着想着，姜妍又觉得自己像极了电视剧里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她蹲在商品架前，抬手扶了扶额，手指抓了抓额前的长发，假装在挑选商品，实则正拼命调整着翻涌的情绪。
“明天的回归日，该用什么庆祝呢？”
就在她失神之际，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眼角余光瞥见一截黑色裤脚，她蹙了蹙眉，顺着那道挺拔的身躯抬眼望去。
男人站在她身侧靠后一点的位置，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商品架上。
“这里居然连82年的拉菲都没有？”他扫过一旁的酒架，眉心微压，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姜妍怀疑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男人，不是历迟宴又是谁？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压得又低又冷：“历迟宴，你跟踪我？”
男人听到她的声音，才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