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冷子明的送行

安静关上房门,回到客厅,彼时,冷子明正站在电视柜旁,摆弄一个装着蓝色妖姬的玻璃罐子。

“小凤凰,你家太子爷还真是钟情蓝色妖姬。”

她也觉得挺奇怪的,可更奇怪地是,她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他,为什么他那么喜欢送她蓝色妖姬?

一开始是不着急问,后来是不想问。

就让这份好奇变作一个疑团吧,一个她无聊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想一想的谜团。

“二少,可以走了。”

“哦。”

冷子明急忙放下玻璃罐子,回头看她。

“你收的东西呢?”

“都在身上。”

“……”

冷子明才发现,安静穿得不是薄景言为她准备的高定款,她穿得是一套很新,但很廉价的衣服。

“小凤凰,你不能这样。”

“不能怎样?”

“你总要带点什么吧?”

“你说得对。”

安静走到电视柜的边上,抱起冷子明刚才把玩过的,装着蓝色妖姬的玻璃瓶。

“就带这个吧。”

“……”

她抱着玻璃瓶,径自走出了门,到了门外,她发现冷子明没出来,回头问:“二少,还不走吗?”

“走。”

冷子明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飞快地给薄景言发去一条信息。

“她什么都不肯带。”

“好。”

好?

好什么啊?

他就不怕她离开了京北,又和八年前一样,没地方住,没东西吃,只能横在街上和狗抢包子吗?

冷子明很想好好问问薄景言,但安静走得太快了,他根本没功夫和薄景言掰扯。

“小凤凰,你等等我——”

冷子明气喘吁吁地追进电梯,没等他喘完一口气,一楼到了,他又提着气,追着安静跑出九栋。

“小凤凰,你要去哪儿?”

“京北站。”

“好。”

冷子明踩下油门。

法拉利再一次驶进夜色。

安静坐在后座,看着挂满灯笼的树,在一片雾蒙蒙的雪色里,逐渐化作一团飘渺又虚幻的红光。

当车子驶出水墨江南,驶上空寂的街道,整个水墨江南又在渐行渐远中,化作了一团朦胧的光。

她终于要和京北别离了。

2016年的大年初一,法拉利在凌晨三点,停在京北站的广场。

冷子明一打开车门就痛苦地咕哝:“冷死了。”

是冷。

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像是无数片鹅毛在飞舞,这些密密麻麻的雪片铺天盖地,笼住了整个人间。

偌大的广场上,除了他们,看不见一个人。

“二少,谢谢你送我。”

“见外了啊。”

安静笑了。

她和冷子明从来不是朋友,但就是这么一个不是朋友的人,却在她的人生中,占了很重的位置。

她既被他讨厌着,又被他照顾着。

这样关系奇特的熟人,她大概再也遇不到了。

“走了。”

“等等。”

冷子明拽住安静。

“怎么了?”

“你有钱吗?”

“有的。”

“骗人!”冷子明一边狠狠剜了她一眼,一边掏出手机,“你要有钱,明天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我真有。”

“闭嘴吧!”

冷子明打开转账,打了个五十万的数字,打到最后一个零,他纠结了一下,又删掉最后一个零。

然后,他把钱转了过去。

“叮——”

他抬起头,急切地问:“收到了吧?”

“恩。”

“快点收。”

“不用了,我——”

“就当借你的,等以后你生活稳定,有了闲钱,再慢慢还我,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算上利息。”

如果是八年前,她宁可饿死,也不会收这笔钱,但现在是八年后,她知道饿死的滋味有多难受。

她确实需要这笔钱。

“好。”

安静点了确认收款,然后笑着挥挥手。

“二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就此别过吧。”

“走吧,走吧。”

冷子明也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地,不耐烦地驱赶着安静转过身,迈着步子,踏上了台阶。

眼看她头也不回,冷子明又急眼了。

“小凤凰,你就这么走了吗?”

“恩?”

“我是说,你不留两句临别赠言吗?”

今日一别,再无重归日,她好像是该在离开前的这一刻,给冷子明,给京北,留下一、两句话。

可她又能留下什么话呢?

她曾来过京北两次,一次待了两年,一次待了十年,她憧憬过京北、喜欢过京北、思念过京北。

她曾在多年前,坚信过京北会成为她的第二故乡,她会在这里建功立业,拥有一个温馨的新家。

她将生活在京北,她也将死在京北。

然而,京北最后却是她漫长人生里的一站,从此,她会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长久地怀念京北。

也挺好的。

“二少,保重。”

保重?

他是想听这句话吗?!

冷子明立刻生出了火气,尽管他知道现在的他对着安凤,没有资格生气,但是,他就是生了气。

“小凤凰,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二少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说薄太子!我想听你说薄景言!我想听你告诉我,你舍不得他,你想为他留在这里!”

“二少,你这又是何必呢?”

“什么叫我又是何必?

安凤,从00年开始,我就看着薄太子了,我看着他和你好不容易在一起,又看到他被迫和你分开。

我看着他因为为你思念成疾,我看着他因为你郁郁寡欢,我看着他因为再次遇见你,心花怒放。

安凤,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薄太子会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因为失去你,而——”

“二少,”安静平静地打断越说越激动的冷子明,“薄总已经放下了,他不需要你为他鸣不平。”

“谁说得?”

“他。”

“什么?”

“薄总让你来送我,就表示他已经放下了。放不下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是。

他放不下。

爱情怎么可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他和景欣认识了十年,纠缠了十年,这么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放下的?!

“二少,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相遇,一些相遇会汇成一条线,一些相遇却在相交之后错开。

我和薄景言的相遇,是两条一交而过的直线,你和薄小姐的纠缠,也许也是条一交而过的直线。

不管这个交点是大、是小,是长、是短,只要是交点,最终都是要错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