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能为力的她们

“我们的赌约,你认输,并且交出股权,我就放过她。”

“不可能!”姜书仪大叫一声,“薄景言,欣欣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争权不顾她的死活?”

“姜书仪,薄景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是一样为了争权,不顾她的死活吗?”

“你——”

姜书仪快要被逼疯了。

昨天上午,她听说薄景言为了安凤,毁了和凯瑞电子总裁,亚历山大的会面,她还高兴地不行。

谁知道到了傍晚,她又听说薄景言为了替安凤报仇,把景欣丢在外面淋雨,还不许任何人救她。

她人在西德,鞭长莫及,只能向老爷子求助。

她求老爷子帮忙救景欣,可老爷子听了她的话,在电话里沉默了五分钟,回了她一句,帮不了。

他怎么能帮不了?

那可是他嫡亲的孙女啊!

姜书仪恨得要死,却拿老爷子没办法,她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然后又给薄建军打去了电话。

军区的人告诉她,建军被上面安排出去军演一个月,在军演结束前,上面不允许他联系任何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知道除了飞回京北,没有别的办法,她也知道,薄景言在等着她飞回京北。

她可以回去,但合作的事必须继续,于是,她把景尧留在西德,自己坐上飞机,紧急赶回京北。

她没想到地是,哪怕她回来了,薄景言还是不肯放过景欣,他想用景欣,逼迫她放弃争夺薄氏。

他想得很好,然而,这是一个法制时代,薄景言再嚣张,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亲妹妹。

“薄景言,如果欣欣出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

薄景言笑了。

他知道姜书仪笃定他不敢弄死薄景欣,他也知道姜书仪知道他不敢弄死景欣,但,景欣知道吗?

薄景言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底残存着希望的薄景欣。

“景欣,听见了吗?你妈不想救你。”

她听见了。

她妈赶来的那一刻,她是激动的,高兴的,她想,不管她妈平常对她多严苛,她终归是爱她的。

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妈还在和她哥掰扯,她不愿意为了救她,舍弃即将到手的薄氏大权。

“咳——”

薄景欣也笑了。

她想,她大哥一定是故意的,他在替安凤报仇,他想让她尝一尝安凤在八年前尝过的那些滋味。

说起来,当年的安凤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是在笑,还是在哭?

时间过去得太久了,久得她都不记清那天发生了什么。

或许,她也没想过要记住,因为一个乡下女人,根本没有资格被她记住。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和这个乡下女人一样,被所有人抛弃。

薄景欣昂着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天空。

今天的天,真黑,大雨像是一颗一颗的铅珠子,砸进她的眼睛,没一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还是闭上吧。

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等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薄景欣闭上了眼睛。

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刻,她的眼角瞟到一片红。

一顶红伞遮住了大雨。

是谁?

“安……凤?”

“薄小姐,”安静递给薄景欣一个笑脸,“你没事吧?”

她像没事吗?

她一定是来看她笑话的。

可这个来看她笑话的女人,为她遮住了大雨。

“我冷。”

说完,薄景欣委屈地哭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尤其是当着安凤的面,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一看见她,就憋不住眼泪。

一定是她太坏了!

“好了,不哭,我让冷二少送你去医院。”

“他才不会送我去,而且,大哥也不会答应。”

“他会。”安静一边替薄景欣挡住雨水,一边抬头,看向前夏里的人,“薄景言,放过她,行吗?”

薄景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安静会出现在这里,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冲下台阶。

“你怎么过来得?”

“二少请我来的。”

“他找死!”

薄景言勃然大怒,当场就想吩咐人,去把冷子明抓过来,痛揍一顿。

冷子明吓得脖子一缩。

“小凤凰,救我!”

“薄景言,不许凶他。”

不许?

明明是异常蛮横的两个字,薄景言却听得眉开眼笑。

“小凤凰,你说什么?”

多年不见,薄景言抖m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我说,不许凶他。”

“好,不凶。”

“真乖。”

乖?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词了。

“小凤凰,我不是孩子了。”

很多年前,他们一起住在听风山庄,那会儿他要是好好吃饭,她就会揉揉他的脑袋,说一句“乖”。

然后,他会红着脸,回她一句,“我不是孩子”。

此去经年,时光改变了很多,又彷佛什么都没改变。

“以后少凶人,总凶,不好。”

“不好吗?”

“恩。”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过,即便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期盼我活着,我也不许死,我要活下去,活得比任何人都光鲜强大。

我要强大到让任何想让我去死的人即便拿起刀子,也伤不了我一分一毫,都只能被我踹进地狱。

你还说过,让我一定要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好能气死我的父亲和继母。”

她说过吗?

时间过去得太久,久得她记不清了。

“小凤凰,你忘了。”

“没。”安静不想让薄景言失望,于是本能地摇摇头,“我没忘。”

“那你记得这话你在是什么时候说得吗?”

她真得不记得了。

如果她对他说过这些话,只可能是在——

“我们初次遇见的那个晚上。”

“你记得就好。”

“这些话你,一直记得?”

“恩,记得,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

说完,薄景言笑了。

这个笑,让安静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段回忆。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她救了他后,发觉他是自杀,为了激发他活下去的欲望,她对他说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

可这番话,她不全是说给他听的。

她是说给在人间碌碌无为一世,空留一生遗憾,渴望在这一辈子走出一段灿烂人生的老人听的。

她是说给瞒着父母,一个人乘坐火车穿过漫漫黑夜,从江城临安走到海城听风山庄的女孩听的。

她是说给那个曾经面对命运残酷,只敢偷偷在纸片上,一遍又一遍写着“我想死”的自己听的。

她固然希望薄景言能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她更希望地,是自己能活成万众瞩目、人人羡慕、高高在上的存在。

最终,他成功了,他如她希望般地,攀上了京北的最高峰,成了人们嫉恨却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可她,却在竭力挣扎后,再次臣服于命运的残酷,走回了碌碌无为,又将空留一世遗恨的人生。

真是可笑,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