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恶毒的揣测
“喏,通了。”
“谢谢。”安凤接过听筒,“喂,是李老师吗?”
“对,是我,你是安凤吗?”
“恩。”
“古筝的事我帮你问过了,修琴的师傅说摔得太狠了,就算修好,音质也不行了,他不建议修。”
她其实猜到了。
师父送她琴的时候说过,乐器是很脆弱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报废,所以需要弹奏者用心保养。
“我只知道了”
“那个,我替你多问了一句,虽然修琴师父不建议修,但不代表不能修,如果你要修,也可以。”
“如果我想修,需要多少钱?”
“四五千吧。”
“这么贵?”
“恩,修琴很贵的,还不如重新买一张。”
“好,谢谢李老师。”安凤轻轻地回了一句,“李老师,我这两天有点忙,等空了去拿回坏的琴。”
安凤的声音太低落了,低落到李老师有些不忍心。
“既然你不急,我再帮你问问吧,说不定有人能修。”
“可以吗?”
“当然。”
“谢谢,谢谢李老师。”
安凤挂断电话。
“老板娘,我打完了,两分三十秒,过几天,我把钱送来。”
“没事,就当我请你了。”老板娘笑笑,“安同学,别难过,困境是一时的,挨一挨,就过去了。”
“恩。”
解决烦恼就像吃饭,必须一口一口地来,今晚,她先逮住她爸,让她妈知道,八百是她爸偷得。
只要证明了这件事,她就提住宿的事。
如果她妈死活不答应,大不了她求师父帮忙,请他说动校长骗她妈,说学校对优等生有住宿补贴。
只要她努力去做,苦难总能被解决。
“老板娘,谢谢你,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好。”
安凤卷起唇角,赶往表婶家。
下午三点半,她又一次停在别墅门口。
这个点的天色应该很亮,但是今天天气不好,不到中午,临安的天上就忽然多了一层层的厚云。
估计晚一点要下雨。
她找到一棵大树,又搬来一块圆润的石头,她把石头放在大树的后面,然后坐石头上,等她爸。
五月是蚊虫滋养的季节,尤其是在这样即将下雨的日子,它们更加的疯狂。
安凤被叮得满身包。
五点多钟,临安阴云密布,天空飘起细雨,她爸撑着把折了一根钢骨的伞,敲开了表婶家的门。
“安大老板,来了啊?”
“有座吗?”
“安老板来能没座吗?就算真没有,我也得给你腾出一个。”
“哈哈哈……”她爸乐得哈哈大笑,“行,就冲你这话,我今天怎么样都要在你这儿坐一晚上。”
“好,安老板快请进,我给你泡茶。”
她爸进去了。
安凤立在雨中,又等了半个小时。
她爸一直没出来。
于是,她离开树丛,顺着小路,奔向她妈的工厂。
经过保安室,她敲了敲玻璃窗。
“叔,我妈在吗?”
“在啊,怎么了?”
“我有急事找她,能放我进去吗?”
“行。”
“谢谢叔。”
安凤冲进厂里。
她进到包装车间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妈。”
她妈眼睛一横。
“你不在家里呆着,跑厂里来干嘛?”
“爸在表婶家赌钱。”
“什么?”
“我问过表婶了,她说爸最近都在她家。
她还说,爸天天输,已经输了好多好多钱,他不上班,根本输不起,所以他肯定偷了家里的钱。
您这会儿追过去问问,铁定能问个一清二楚。”
她妈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儿。
“安凤,我要上班,没法去,你爸的事,等我明天下班,再慢慢问吧。”
慢慢?
她爸最能颠倒黑白,当着面都不一定能问清楚的事,等明天早上牌局散了,她妈还能问出什么?
“妈,你不会是不想问吧?”
她妈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
“安凤,我是你妈,谁教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怎么滴,你长大了,能挣几个钱,就想上天了吗?”
“我没有!”
“如果没有,你买琴为什么没告诉我?你申请住宿,为什么没和我商量?安凤,你到底想干嘛?”
“妈,我们能不能先说偷钱的事?”
“不能!”她妈吼断她,“安凤,我告诉你,别说你还小,就算你大了,你也是我张小莲的女儿!”
“妈,我当然是你女儿——”
“是吗?如果你当我是你妈,又怎么可能瞒了我那么多事?你根本没把我当妈,你想甩了你妈!”
“我没有——”
“行了!
没看见我忙着吗?你赶紧回去,丢钱的事不用你着急,等下班了我会问你爸,不会白白冤枉你。”
如果昨天晚上,她没有听到她妈和她爸的私聊,她可能就相信她妈了。
但现在——
“走走走,赶紧走。”
“……知道了。”
安凤转过身。
她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衣服上的雨水,在她停顿的空挡,一滴、一滴地往地上砸。
“妈。”
“又干嘛?”
她妈抬起头。
白炽灯下的她,面色发沉,目光染火,一双眉毛因为极度不耐烦扭成了两条蚯蚓。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是我拿了钱,你——”
“我就知道,是你拿的!”
她妈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
这种狠她见过,每一回她被奶奶欺负,无能为力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好像要一口吃了她的狠。
“你爸说得对,你就是翅膀硬了,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我们!安凤,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她曾经的确不敢想。
上一世,她知道她妈不想她走远,于是,她哪里都没有去,她在临安读书、工作,一直到死了。
她待在她妈身边,乖乖地做了一辈子的傀儡。
“安凤,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是看不见我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吗?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又是这句话。
上一世,她妈被查出重病,快不行时,她一边瞒着她的病情,一边到处托人,想办法给她治病。
她找了好多人,问了好多医院。
所有人都对她摇摇头,让她早做准备。
她心力交瘁,又不敢把真相告诉她妈,结果她妈背着她,对护士叫屈,说自己生了一个不孝女。
她说她一点也不担心她的病情,不想着给她换个好医院,好医生,她肯定是盼着她早一点死掉。
不管她怎么对她妈好,她妈永远对她揣着最恶毒的揣测。
前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
今夜,她不该来的。
安凤转头就走。
“站住!”她妈站起来,“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