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不甘

饭局结束,众人往外走。


几乎所有人都喝了酒,区别是有人微醺、有人走路已经略显摇晃。


李斯年安安静静走在人群最末,许之看了他两眼,也拿不准他到底醉了没。


“许老师会开车吗?”邹主任问。


许之答:“拿了国内驾照,但不是很熟……”


“开车这种事就是要练,一回生二回熟,没关系。”邹主任一笑,“那李老师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又去问其他老师是准备叫代驾还是打车。


许之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半侧过头:“我也给你叫个代驾吧……”


话没说完,突然就感觉肩上一重,带着酒气的热浪从耳边撒来。


李斯年竟然就这么勾住了他的肩膀,几乎半个人的重量都压了过来,头斜斜地靠在许之肩头。


“叫什么代驾,浪费钱。”他声音带着慵懒的醉意,每说一个字,热浪就多一分,然后非常满意地看着许之渐渐被热红了的耳垂。


从兜里拿出钥匙,虚虚一递:“劳烦许老师,送我回家吧。”


许之整个身体僵硬着,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紧:“我不太会,万一擦了撞了……”


“没关系,随便撞,我不怪你,人没事就行。”李斯年理直气壮地说,仿佛刚才觉得叫代驾浪费钱的人不是他。


许之眉头一皱,听出他又是在捉弄自己,向左撤了半步,把对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推开。


“你闹够了没?”


李斯年被推得微微一踉跄,站定后,却还是看着他笑,像是乐见许之有点炸毛的模样:“生气了?”


和刚才席间觥筹交错时,落不进眼底的笑意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醉了,李斯年现在看上去,反而有几分高中时的模样了,双眼亮晶晶,眼角弯着柔和的弧度。


许之心下微动:“你……”


“斯年哥!”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许之的话。


一辆白色轿车开上坡来,稳稳停在大门口。


许之偏头躲过晃眼的大灯,再看去,驾驶位的玻璃打下,里面坐着一个齐耳短发、细眉狭眼的女生。


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人是梁芷。


梁芷开门下车,直奔李斯年而去:“斯年哥,我来接你。”


李斯年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时,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糯糯跟我说的,我想你们聚餐肯定要喝酒,喝完不好开车,所以过来了。”梁芷一副温柔贴心的模样。


她话说完,礼貌性地往李斯年身边的人望去,想要跟他的同事打个招呼,但目光落在许之身上,却是陡然愣住了。


这样漂亮的一张脸,又是属于男人,梁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你……不是出国了?怎么会在这?”她满脸愕然,几乎是惊呼出声。


许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就连旁边的邹主任等人听到声音,亦投来好奇地目光。


“好久不见。”他只好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梁芷还怔在原地,没接话。


李斯年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当年他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你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梁芷这才回过神,赶紧收起失态,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伸出手:“好久不见啊,许之哥。”


许之象征性与她握了手,对李斯年说:“那我先走了。”


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喂!”,随即是一串叮铃声响。


许之回过头,眼前闪过什么,他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低头看,是李斯年的车钥匙。


“你开回去吧,明天到学校再还我。”


李斯年说完,就抬手和邹主任等人告别,然后上了梁芷的白色轿车。


车开下长坡,驶入大道,长发女老师伸着脖子八卦道:“诶,这女孩是李斯年谁啊?”


窦老师笑:“还能是谁,未婚妻啊。”


长发女老师惊了惊:“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老家也在江城啊。”窦老师看了看众人迷茫的表情,失笑道,“李老师的父亲可是江庆双城的首富,我们那边鼎鼎有名的大老板,听说这桩婚事是很早两边父母就定好的,二人还是青梅竹马呢!”


“这简直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啊!”长发女老师感叹,“真好。”


在一众老师的八卦与感叹声中,许之悄无声息转身离开了。


没坐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去了b1车库。


他脚步放得很慢,在安静无人的楼梯间内,耳边回响起李宇曾经的话。


——李斯年从前小学初中都是喜欢过女孩的,我都知道!


——别的不说,就梁芷,那是她妈妈生前亲自定下的娃娃亲!你不过是中途冒出来的乐子,他一时兴头上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看来自己离开之后,李斯年的生活果然走上了正轨,大概很快就会和梁芷结婚了吧。


挺好的,青梅竹马、娃娃亲、未婚妻,这些词听起来就很幸福,许之深呼吸,强迫自己忽略掉心中闷闷堵堵的情绪。


算了,他如今这样平淡幸福,不正是自己当年希望的么。


-


白色轿车行驶在宽阔大道上,李斯年打开前车窗,头半靠在车门一侧,半合着眼,任由风迎面吹来。


刘海扬起,左额上的疤痕显露在路灯的明暗交错下。


梁芷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开口:“斯年哥,小心风灌得胃疼。”


“你车里太香了,我怕吐。”李斯年说。


这话没别的意思,他本就有些醉了,在车里这么晃荡着,要是再加上香味一熏,真有可能吐梁芷车里。


他以为这味道来源于车里的香薰,却不知是梁芷出门前专门挑了好半天的香水。


梁芷脸色有些发白,但没说什么,只是帮着把后窗也打开,让空气对流。


“今天……许之哥怎么会在那啊?”梁芷探问。


“他也是广大新入职的老师。”李斯年说。


“这太巧了吧?”梁芷有些警惕和怀疑。


李斯年瞟了她一眼:“不然呢?”


梁芷咬了咬腮帮子,有些愤愤道:“他当初害得你那样……如今你才回国没多久,他又突然出现。斯年哥,我是怕他不安好心。”


“你想多了。”李斯年淡淡说。


若是时隔八年,许之还能为了自己去筹谋规划这种偶遇,李斯年心里或许反而会好受些。


但可惜,对方就算早一步得知重逢,满脑子想得也只是怎么再次落跑。


“你这次发病,是不是还是因为他?”梁芷担心且不解,“当年他为了自己的前途,不顾你还在昏迷危险期,就这么离开了。斯年哥,这样的人,你还搭理他做什么?


熟悉李斯年的人都知道,他挺爱惜自己的车,若遇到需要喝酒的晚宴,宁可在停车场多停一晚,也不会叫代驾,梁芷甚至李倾诺也没开过他的车。


结果刚才,就这么随随便便将车钥匙丢给了许之。


梁芷心慌又气堵。


真是的,这人要消失,就干脆消失一辈子好了,怎么过了这么久,突然又出现?!


而李斯年,明明在大病一场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似的,性格也和从前大不一样。


但在见到许之后,不仅没有视而不见、厌恶远离,反而一副像是要和好的样子。


“斯年哥……”梁芷还想再说什么。


李斯年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头晕,你让我安静会吧。”


梁芷无声叹了口气,暂时闭上了嘴。


回到家中,李斯年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于是强撑着精神去了书房。


而梁芷则去煮了碗蜂蜜水果醒酒汤,十多分钟后扣了两下门,端了进去。


李斯年的电脑屏幕已经熄了,正手撑在桌上,合眼按着太阳穴,看起来不太舒服。


“喝了这个就早点休息吧,宿醉不好受。”梁芷说。


李斯年头也没抬,只是应了一声。


安静半刻,他忽然感觉到有双稍显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背,随后轻轻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李斯年猛地睁开眼,手一挡,站起身来。


梁芷有些慌张,微红着脸:“斯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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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低头看了眼醒酒汤。


人可能会为了自己的生活舒适而学会做菜做饭、收拾房间,但醒酒汤这种东西,只能是为了别人而学的。


“梁芷。”李斯年面无表情,看向眼前这个算得上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只把你当妹妹,我们之间不可能。”


梁芷眼神一颤:“可是我、我真的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李斯年站起身,“爱情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去找一个你爱的、也真正爱你的人。”


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梁芷一把拉住他,声音哽咽发抖。“但……我们不是都订婚了吗?所有人都知道了啊。”


李斯年回头看,眼神有些冷:“那是因为孙姨确诊癌症晚期,完全失去生念,为了叫她安心、还有个盼头,我才答应对外宣称和你订婚,根本不是因为爱。”


“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啊,你从不搭理其他女生、除了我……”梁芷忽然想到什么,急切道:“是不是因为我妈?就因为她和李叔叔一起瞒着你关于郑阿姨的事,所以你恨他们,也恨我?”


李斯年抓着她的手腕,力道轻而坚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就算我对孙姨有什么意见,那也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从来都对你没有男女之情而已。”


他没有再给梁芷开口的机会,径直回了卧室。


梁芷只觉得自己这些年一直勉强保持温度的心,终于冷了个彻底。


次日,李斯年虽然上午没有课,但生物钟还是让他临近八点就醒了,随后听到外面一阵细小的滚轮声。


披了件外套开门一看,是梁芷正拖着行李箱往准备离开。


桌上是她热好的一盘包子,还冒着白气。


“在广都的事办完了?”李斯年问。


梁芷没讲话,只是点了头,到玄关换鞋。


李斯年抬手开了灯,屋内被暖光照亮:“我听糯糯说了,你后天的飞机走,今明要住哪?”


原来他知道自己其实事没办完,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梁芷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较劲让她不愿再在李斯年面前展露脆弱的模样:“广都这么多酒店,都可以住。”


李斯年按了按鼻梁,神情有些无奈:“梁芷,这些事说开就好了,没必要闹成这样。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你当做跟糯糯一样的妹妹了,你是知道的。”


梁芷鼻子一酸。


她当然知道。


李倾诺前几天来广都,都是自己去外面定的酒店,因为她先占用了李斯年的客卧。


兄妹俩都觉得这很正常,因为他们早已将梁芷当做亲人了,可是这样的亲密,其实却让梁芷又爱又恨。


她明明总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但偏偏永远也不可能将这亲人的亲密转换成爱人。


“你是不是直到现在还喜欢他?”梁芷轻声问。


李斯年愣了一瞬,随后沉默了。


梁芷在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曾经那样对你,你还喜欢他。”梁芷自嘲一笑,“斯年哥,这么些年来,我偶尔会觉得自己一直追随你的背影,挺可悲的。但现在看来,你和我也差不多。”


心里都装着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梁芷说完,提起行李箱,就开门离开了。


李斯年心中也有些乱,他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了许久,看着白白胖胖的包子从失去热气到完全冷透。


他刚才没有回答梁芷,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清这样的心情。


纯粹的喜欢与不喜欢,只会属于少年时期绮丽的梦境里。


而火灾后,它们早就在那暗无天日一年的每分每秒里,被撕碎,被揉搓、混杂。


如今,李斯年更多是不甘心。


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守着一颗真心,反复诘问那个得不到的答案。


而许之对他的喜欢,就能如此潇洒、理智,能被权衡、被取舍。


这一次,李斯年就是想亲眼看看,许之若是情绪无法自控,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如同许之这样永远冷淡自持的人,也会为爱痛苦吗?


如果会,那最好也能为自己痛苦一次,这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