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我望着他的黑眼罩,想了下,说道:“没有找过,那阵子我挺忙的,回过神才发觉除了名字和年纪,他的过往,家庭成员甚至住址,我一概不知。”说着,喉咙发涩地轻笑出声,“大概是尊重过了头吧?他不主动说,我多问一句都觉得不合适。”


我用刚恢复好的手,擦掉他脸侧不知什么时候溅上的血,露出个不太真诚的笑:“反正我只对钱感兴趣。”


怪物痛苦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小,缩成一团,在沙发暗处消失了。


我的人生一直暗无天日,从来就没有光透进来。


感受到他微微绷紧的肌肉,视线顺着脖颈向上。


那块还残留着几枚咬痕。


悟的发色很白,淡到一种很纯粹的地步,容不得其他色彩掺杂其中。


耳垂也很好看,是很适合佩戴饰物的弧度。


我是个遵从内心的人,很想摸,也这么做了,完全没考虑过其他。


我不太会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前男友接吻时总被他喘着气骂太不知收敛,这也是错误吗?


总之,先挑.逗的人是我。


他含糊的吻着我的手指,动作突然一顿:“你不会是在拿我跟他比较吧?”


“嗯——”我轻声道,“他其实比你要脸,也更温柔。”


显然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我很喜欢亲吻的过程。


来自体温升高,情不自禁相拥的过程,总是那么快乐。


但我不喜欢被咬,太超尺度了。


“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他惊讶地问。


“你那么在意这点干嘛!”我有些懊恼道,声音还隐约有点窘迫地意思。


“嗯,这样不是只有我爽到了嘛,你不会生气吗,还是说需要我帮你□——”


我捂住他的嘴。


五条悟没再说话,舌尖轻轻舔着我的指尖。


像小狗一样,带着某种讨好的意味。


不过有时候他也像猫矜贵,比如在我喂他吃廉价的快餐时,会很挑剔的别过头。


————


我和他在床.上相性很好,除去这个,我们再没有共同点。我从不觉得和他相遇是什么天赐良缘,也怀疑过这就是个恶劣的阴谋。


我很熟悉这栋洋房的布置,姐姐的房间在一楼,二楼的最里面是白塬夫妻的卧室,靠近楼梯口的屋子我住了7年,只是因为年幼时对香子那句“想更早一点跑下楼吃你做的早餐”获得了这间屋子的使用权。


而在一楼有一间面积很大的客房,是绫濑先生的客房,我随着记忆靠近,扭开门。


在绫濑先生的房间内有一个谁都不曾知晓的地下室。


实验台靠墙,被单沾满褐色干涸的残留,解剖刀镊子都已生锈。


托盘里的脏器标本就剩黑褐残片,试管里存着干涸的黄色絮状物。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几缕碎发黏连着地板。铁架子在角落里歪着,锈得不成样子,锁链拖出来的印子在地上乱七八糟。


原本该被囚禁在此处的猎物,不见了。


镶嵌在墙壁内的神龛无人供奉,灰尘蛛网遍布。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响起的水滴声。


和我心脏跳动的频率诡异契合。


我蹲下身,手指紧紧揪住头发往后扯,头顶的灯泡在潮湿环境里滋滋响着,影子映在墙上不停晃动拉长。


四五分钟过后——


我打开地下室的抽屉,翻找到几片阵痛药片塞到嘴里,扫了一眼桌面,顺手拿起扎入桌板的□□,刀刃还粘带着暗红干涸的血痂,我没在意,朝着二楼走去。


我推开门,这房间的布置我很熟悉。绕过障碍物后坐在床头,我的动作很轻,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可五条悟还是被惊醒了,月色被窗帘遮挡,漆黑的夜里,眼眸清明的注视着我那张尽显疲倦冷漠的脸。


我在想,我们应该说点什么。


来致敬这位神子最后的夜晚。


“我曾读过这么一本书,书中说旁观他人不幸与苦难者才是恶魔。你这种亲友健在,身体健康的人,会为他人的不幸而感同身受落泪?会站在上帝视角旁观批判他人的人生吗?”


香子临死前在我耳边不停的喃喃“要活下去,哪怕带着怨恨和痛苦也要活下去”这似乎化为了一种无形的诅咒,因为我确实很痛苦的活着。


刀锋戳破柔软的枕芯,抵在他脸侧,倒映着那抹美到惊心动魄的蓝。


我猜过他会吐出什么狗屎台词。


“我爱你”“我想要你”


或者更糟糕的那句“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张口而出的却是:“你对我产生厌倦的情绪了?”


想从神明的眼中隐藏罪恶那般,我遮住他的双眼。


“那倒没有。”


五条悟很喜欢干一件事,他会在睡醒的时候偷偷把手指一根根塞进我的指缝中,以为我没有发现,并为此窃喜,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我很清楚他不能拯救我,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少和人提及过去,悟君,你是第二个,让我想想故事该从哪里开始……”


松开弯刀,我思索片刻道:“从这里开始吧。悟肯定晓得人都是妈妈生的这个道理,即便我姐姐那种怪物也是胎生动物,至于她为什么会被遗弃啊,这就不清楚了,可她才是一切的原罪。”


七岁前,我每年的夏天都是在福利院度过。


宿舍是不到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那里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摆着上下层的交叠木床,男孩女孩都有,大家像蟹肉罐头一般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孩子们蜷缩在床上盖着被褥,热汗弄湿了床单。


四周是此起彼伏的鼾声,我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痕难以入眠。


在这里生存需要看人脸色,哭闹的孩子会被没收晚饭,说错话会被罚站,如果惹护工们不高兴,就会被关禁闭室,那是个窄的膝盖都没法蜷起来,如同棺材的小屋。


周围的人似乎都没察觉到她那看似完美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恶劣心思。在物资紧缺的时期,那群孩子却甘愿节省口粮讨好她。


可她转手就把食物喂给野狗,看着孩童失望的模样却笑得比谁都开心。就连那带着得逞意味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格外有诱惑力。


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喜欢她?那时姐姐和我还不是共用白塬姓氏的亲人。


募捐得来的钱她会偷偷扣掉三分之二,买很多漂亮的花装点宿舍,和这会儿门口种的月季差不多。


悟脸上多了丝笑意,他说:“听起来像一对冤家,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我看了他一眼,意识到有些事实得说清楚。


“她在孤儿院挑拨离间,带头孤立我,致使我被领养家庭两次退回。”


悟:“……”


“为报复,我把她吃回扣的事儿捅出去,她也被院长扣下了。”


那天她被留下训话,铁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她眼里的光碎成了渣,和我当年被孤立时一模一样。


她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她身上那些越来越严重的伤口,总是失约的父母,半夜钻进房里的老鼠,还有孩子们对她越来越狂热的态度。


她变得形销骨立,害怕阴雨天到来。雨水的霉味顺着窗户钻入宿舍,她像一条濒死的蛇,拖着硌人的骨架钻入我的被窝,和钻进她被窝的老鼠如出一辙。


她紧紧地搂着我,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名字,偶尔发出渗人的笑声混着我的名字,宛如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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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在潮湿的雨夜里伴我入眠。


某天,在孤儿们中流传起在神龛附近看到烟花会变得幸福的传闻。


我们偷偷攒了很多钱,树荫下,孩子们商量着逃跑的路线。她神神秘秘将一张车票塞入我掌心,悄悄地说:“我们一起去获得幸福吧,鸫。”


她的眼睛很明亮,仿佛那场所谓的烟花就是神明降下的祝福,她满怀虔诚,牵着我的手踏上追寻幸福的旅程。


现在想起来,我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心脏一揪一揪的痛,我想,八岁那年夏天,我不该和她去北海道看烟花。


“真的好慢啊!鸫跑步真的好慢,身体也好差劲!居然连我都跑不过!”


我大口喘着气,擦掉汗珠看着夜色下她的身影,宽大不合身的白裙她却穿出了不一样的美感,夏风微微吹动她卷曲的长发,她快乐的身姿像落日滋养的精灵,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我敢打赌,已经有许多人被她那近乎迷人的吸引力所征服。


大约十三个孩子穿着破旧,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观看烟花的最佳角度,完全忘了寻找神龛这回事。


而我对着岸边的贝壳发呆,我在想这东西能吃吗,我太饿啦。


熏对着高个子的凉太撒娇:“抱我上去嘛,我够不到石墙。”


我只顾着捡贝壳,没注意到孩子们越走越远的身影,大约是饿过头了,我摸着口袋里的贝壳竟然认为这些东西穿项链会很漂亮,以她爱美的性格应该会喜欢。


昏沉的天空突然乌云遍布,我吓了一跳,猛然回首发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那一刻恐惧在心头滋生。


我拔腿狂奔起来,顺着那些小小的脚印奔跑着,直到追到了沥青路,耳畔回荡起伙伴们的笑声。


我的体力并不好,幼年的我甚至打不过同龄女生,只是跑了一会就累得厉害。


就在这时,我在一处隧道下的洞穴外发现了伙伴的身影。


是凉太


“你们没事吧?”我喘着气问他。


“没事。”他温和的笑着,背在身后的手却绷紧,“天色太晚,我们该回去了。”


他侧身的同时暴露出那个神色慌张的熏,熏脸上还有泪痕和恐惧的神情来不及收回。


我喉咙突然发紧,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的姐姐是个笨蛋,她是那种巴掌打到脸上,包裹着甜霜的毒药吞入腹部才察觉不对劲地女孩,我质问他们:姐姐在哪?


我的声音大到惊扰到岸边的飞鸟,纷纷扑朔着翅膀飞离。


女孩瞳孔骤缩,磕磕绊绊的解释,视线时不时朝洞穴内看去。


她突然发疯般死死拽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汗渍黏腻湿滑,我几欲作呕。


我甩开她的手绕过二人朝里走,熏的尾音颤抖得更厉害,扑面而来的血味直冲面门。


九个孩子,如同九个鬼影。


聚在一团压抑的笑着,切割着什么,血肉和骨节撕扯声在黑暗中作响——


“我想要她的脸,我最喜欢她的脸了”


另一个带着垂涎的笑声接道:


“手指可以吗?也很漂亮的对吧,做成摆件送给院长她会不会夸赞我呢……”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他们分割了她


互相争抢自己最喜欢的部分


“我知道啊,她浑身上下哪有不完美的部分……”


这时凉太从洞穴外走进来,低声懊恼道:“鸫看见了,怎么办啊!”


阴影中的笑声霎时陷入死寂,唯有血滴落的声音在渗人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某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孩童纯粹的疑惑:“杀掉鸫吧?”


“鸫没有价值。”


突然,围聚的黑影分开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