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文斌的面子?

不算什么。

那他来的目的,只剩一个。

沈晏端着茶盏,指尖微微收紧。

祁照曦。

他眼风扫过正与秦大夫人言笑晏晏的祁照曦,太阳穴突突一跳,有些头疼。

这靖远王,从前就对她过分关注。

彼时仍是他的人,如今……

秦大夫人与祁照曦说了几句闲话:

“殿下,臣妇还有几个相熟的夫人要去打声招呼。”

祁照曦含笑点头。

秦大夫人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儿子:“只是伯骁……您知道,他常年在外带兵。”

“打打杀杀还行,这种应酬场合,笨嘴拙舌的。”

“就让他在这儿多叨扰殿下一会儿,免得出去又杵着,像根木头。”

嗯?

毛意思?

祁照曦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大夫人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前,还不忘递给秦捷一个“好好表现”的眼神。

暖亭的帐幔起又落。

亭中,重归寂静。

只是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气氛,也变得更加微妙。

秦捷打破了沉默。

他提起桌上那把紫砂壶,为祁照曦续了一杯茶。

茶水入盏,发出清脆声响。

“殿下,喝茶。”

祁照曦正要端杯,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伸了过来。

沈晏不动声色,将一碟剥好的核桃仁推到她面前。

核桃剥得完整。

“茶喝多了,不易入眠。”沈晏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秦捷给自己倒茶的手,微顿。

他瞥了一眼沈晏,眸色深沉。

随即,他转向祁照曦,唇角依旧挂着温和笑意。

“臣不久前得了一些上等藤茶,入口回甘,不怕多饮。”

“晚些给殿下捎去宫里。”

这话,既是示好,也是反击。

沈晏既说这茶喝多了不好,他便将助眠的藤茶奉上。

祁照曦没开口,沈晏的声音又响起了。

“靖远王有心了。”他先是客气一句,尔后话锋一转。

“只是藤茶性凉,女子不宜多饮。”

秦捷微僵。

两人对视,“眼”锋无声。

亭内的空气,几乎凝成冰棱。

祁照曦出声打断两人“交流”:“那个——”

“殿下可是冷了?”

“殿下可是饿了?”

俩人异口同声,眼神再次交锋。

祁照曦觉得有点冷,不动声色地拢了披风。

正思忖着如何脱身,耳边一道清亮女声乍响——

“曦儿!”

帘一掀,谢昭昭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方才那蒋大头掉湖里,你瞧见没——”

她话音戛然而止。

三双眼睛,刷的一声,齐齐钉在她身上。

一双清冷,一双锐利,一双……带着解脱。

谢昭昭脖子一僵。

好家伙!

这是什么修罗场?

她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呵呵,那个……文大人的雪梅酒真不错。”

“我……我再去饮两杯!”

说着,她脚底抹油就想溜。

“昭昭。”祁照曦终于寻到救命稻草,立刻起身唤住她。

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欣喜。

谢昭昭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被一把挽住。

祁照曦怕她跑了:“我与你同去。”

她甚至没再看那两个男人一眼,拉着谢昭昭便走。

脚步快得像逃离什么是非之地。

猛地吸上一口新鲜空气,祁照曦紧绷的神经才松弛半分。

总算逃出来了。

“秦捷怎么来了?”祁照曦,脚步未停,“秦家不是一向不参这种宴?”

“为谁,你心里没数?”谢昭昭凑近祁照曦耳边,“你如今可是香饽饽。”

“我方才在那帮女眷堆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

“不是聊沈晏破天荒赴宴,就是在盘算你的喜好。”

“我的喜好?”祁照曦脚步一顿。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社畜,有什么喜好值得这帮古代贵妇盘算?

谢昭昭笃定点头。

“可不是!好投你所好,将自家没许人的儿郎,有一个算一个,全推到你跟前。”

祁照曦听罢,笑一声:“先前陈月在时,倒不见他们这般殷勤。”

“陈月,她也配。”谢昭昭不以为然。

“但凡有点脑子的世家,谁会选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空架子?”

“你不一样。”

谢昭昭眼神发亮,扳着手指头给她数:“会酿酒,能说服程及玉那小京霸一起做生意。”

“还有四明街那糖铺子,独一份儿……这叫本事,是持家之能!”

“再看沈家新宅那场宴,办得多漂亮?”

“再加上长公主的身份……”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比那个只会仗名头,去欺压爱慕沈晏的世家女们的冒牌货……”

“不知高了多少层天去。”

“身份尊贵,持家有道,聪慧机敏。”

谢昭昭上下打量着祁照曦:“偏生还是个美人儿。”

她咬着后槽牙,一脸恨铁不成钢。

“可惜我那亲弟,出世太晚!”

“我那义兄又……”

她泄气般摆摆手,一脸的“不提也罢”。

语气里满是扼腕。

另一边的亭中,沈晏眸色沉静如水,望向秦捷。

“王爷还是莫白费心力。”

“我与曦儿同床共枕近一年,她的喜好,我再清楚不过。”

秦捷闻言,竟是笑了:“是吗?”

“长公主喜欢自由,沈侍郎可知?”

沈晏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

秦捷将这动作尽收眼底,唇边的笑意更深。

“若是同你在一处,便是一辈子困于这四方的京城。”

“我则不同。”

他身子微微前倾,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我不会拘着她。”

“待边境大定,天高海阔,她想去哪儿,我便陪着她去哪儿。”

沈晏执杯的手寸寸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原是如此……

他心口猛地一沉。

他是文官。

即便边境大定,海晏河清,他还有太多太多事要做。

赈灾,修典,吏治,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京城。

至少五年,不,或许十年内,他能离京的次数,定是寥寥。

“无妨。”沈晏再抬眸时,眼底的波澜已平。

“责任在身,她自会体谅。”

秦捷心中冷哼,这不过是文人借口。

他正要开口反唇相讥,却听沈晏继续道:

“同游固然欣喜,”沈晏的目光落向远处,“我猜,她亦愿享独行之乐。”

秦捷嘴角霎时僵住。

“只需她归时飞书一封。”

“我必在京城外十里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