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不对。
这不对劲。
席秋娘的院子……她最后的遗物……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她藏起来了,可到底在哪儿?
沈老夫人用帕子轻拭眼角。
再抬头时,已然收拾好情绪:“让殿下见笑了。”
祁照曦摇摇头:“人之常情。”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
好一句人之常情。
便是这四个字,胜了那冒牌货不知几倍气度!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刻进去的、娘胎里先天带的,谁也顶替不了。
出了沈府,马车辘辘。
祁照曦神色凝重,眉心紧锁。
“殿下,还去凌府吗?”惊蛰轻声问。
祁照曦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倒退的街景,半晌才“嗯”了一声。
马车在凌府门前停稳。
管事说老爷夫人在后院呢!
圣上赐给凌氏夫妇的新宅子,地段清幽,还备了十几个奴仆。
凌永年夫妇倒好,一股脑儿将凌家小院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那葡萄棚。
咯咯哒的鸡,嘎嘎叫的鸭。
还有一畦畦绿油油的菜。
本该是亭台楼阁、花团锦簇的好园子,硬生生被他们整成了个菜园子。
祁照曦倒没制止。
她觉得这样挺好。
真让凌永年夫妇整日里啥也不干,对着假山枯石,反倒无趣。
现在多好。
桌上的菜永远都是最新鲜的。想喝鸡汤鸭汤了,后院随时能抓。
就是……
凌永年本还想养猪。
被祁照曦死死按下了。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
祁照曦穿过回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凌永年爽朗的笑声。
“夫人!你快来看!这颗白菜长得多好!又白又胖!”
凌夫人的声音里满是嫌弃。
“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颗白菜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咱们自己种的!”
祁照曦听着,唇角不由勾了起来。
凌永年正蹲在菜地边,满手是泥,献宝似的捧着一颗大白菜。
凌夫人叉着腰,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看见祁照曦,两人都是一愣。
“曦儿!你怎么来了?”凌夫人快步迎上,拉住她的手。
凌永年也放下白菜,在身上胡乱擦了擦手。
祁照曦笑了笑。
“来看看爹娘。”
“爹,你这菜园子,打理得不错。”
明面上是不能喊的,私下底皇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七年呐……
凌永年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嘿嘿直笑。
“那是!想当年……”
“行了行了,”凌夫人打断他,“别在曦儿面前吹了。”
她拉着祁照曦往屋里走。
“外面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厨房炖了汤,娘给你盛一碗去。”祁照曦看着他们,心底一片柔软。
屋子里,暖意融融。
祁照曦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胃里暖了,心里也跟着暖了。
凌夫人坐在她对面,絮絮叨叨说着家常。
用完膳,凌夫人起身,要多做些汤包让祁照曦带回宫去。
“长安殿下也爱吃这口,我多做些。”
凌永年跟了进去,嘴里嚷着:“我来帮你烧火!”
看着他们忙碌的背影,祁照曦眼底的柔软几乎要溢出来。
她侧过头,对身后的惊蛰轻声道。
“去,把官青和余年叫来。”
“是,殿下。”
惊蛰领命而去。
不多时,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进了屋。
官青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一身利落的短打,眼神锐利如鹰。
余年则穿着一身仆役的青衣,身形瘦削,精神许多。
两人齐齐行礼。
“殿下。”
祁照曦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自从凌家夫妇搬出沈府那座新宅,官青和余年、余庆兄弟俩也跟了过来。
官青这人,是沈晏派来的。
如今她贵为崇宁长公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大内高手,皇宫禁内,也不是他一个民间护卫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官青便跟在凌家夫妇身边,守着这处宅子,倒也全了沈晏那份心思。
余年是真心实意想报恩。
扑通一声跪在凌永年面前,愿签死契,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那架势,把凌永年吓了一跳,吹胡子瞪眼就把人斥了回去。
转头就揣着银子去了官府,硬是给兄弟俩上了正经户籍,让他们成了有根的良民。
凌永年瞧着余庆年纪小,人也机灵,把人送去了附近的学堂念书。
男孩子总要识几个字,将来才有出息。余年这孩子,安排着跟在府里新请的管事身边,学着打理庶务。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什么活都抢着干,不过半月,人看着更瘦了,一双眼睛却越发明亮有神。
祁照曦抬眸,目光清凌凌地落在二人身上:“有一事,要你们俩去做。”
官青与余年互视一眼:“殿下尽管吩咐!”
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
白府书房
“不行!”
白文德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是规矩!”
他盯着眼前脸色煞白、额上渗汗的年轻人,语气愈发严厉。
“况且你今日胆子也忒大了些,怎敢来我府上?”
贺明阁强忍着身后杖伤传来的阵阵剧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摆了摆手。
“大人放心,没人瞧见。”
他气息不稳:“不过……此事干系重大,多一人,恐多一份危险……”
他顿了顿,抬眼觑着白文德的神色,声音压得更低。
“如今大理寺、京兆府、刑部都盯得紧,下官……下官也是怕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大人头上来啊!”
白文德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
他还不知道眼前这小子的想法?
想跳过自己,直接跟北国那条线对上?
呵。
这条线,一开始可是自己亲手牵的!
这么多年的经营,一步步的心血,岂容他人摘了果子?
他不可能放手!
白文德重重叹了口气,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
“你的心思,我也知晓。”
他踱了两步,手负在身后,一副“我为你着想”的姿态。
“可北国那边,只认我这张老脸。”“旁人递上的消息,他们一概不认……你也知道。”
贺明阁心中冷哼。
老狐狸!
念头刚过,身后伤处被扯,他不由“嘶”了一声,冷汗瞬间冒得更凶了。
白文德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你受伤了?”
贺明阁咬牙切齿:“还不是拜那个姓凌的……那个崇宁长公主所赐!”
他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
“恩将仇报的贱人!”
“我早晚……咝……早晚收拾了她!”
白文德闻言,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一个女人罢了。
值得这般失态?
从祁照月到祁照曦,怎么这小子一双眼睛就跟长在女人堆里似的,拔不出来了?
真是没出息。
这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只是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换上了一副劝慰的口吻。
“不过是一个女人。”
“目光要放长远些。”
“待你我大事一成,这天下什么样的女人你得不到?”
贺明阁冷哼一声,面色狰狞:“就要祁照曦!”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兴奋,声音颤抖:“届时她成了亡国公主,阶下之囚!”
“为了活下去,只能在我胯下摇尾乞怜……”
“啧啧,那滋味……想想就让人兴奋!”
看着他那一脸藏不住的腌臜样儿,白文德心里尽是轻蔑。
蠢货。
成大事者,岂能耽于女色?
不过,这蠢货还有用。
他敛去神色,重新挂上虚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