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你我一直在避暑山庄当差,可从未见过先皇真容。”
“若那女人……肖似先皇呢?”
“不可能。”喜姑猛地摇头。
“你我没见过,可秦老太君呢?沈老夫人呢?”
“她们都是见过先皇的旧人,怎会认不出?!”
陈平沉默了。
是啊,京中那几位人精,岂是好糊弄的?
难道……真是他搞错了?
他眼中的犹豫只一闪而过,瞬间被狠厉取代。
“不管了!”
他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手上,毕竟有那襁褓!”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是真的!你我当年做下的事若是被发觉,也是天大的灾祸……不可留。”
喜姑面色惨白,指尖冰凉。
陈平的声音阴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我已派了人手。”
“只是她身边那个叫官青的护卫,身手太过诡谲,暂时没能近身。”
听闻失手,喜姑刚刚平复的心又悬了起来,眉头紧紧锁死。
陈平见状安抚:“无妨,万事有我,莫忧心。”
“眼下物证没了,那孩子身上又无胎记痣证。”
“只要她死了,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他扶住喜姑的肩:“你的任务,就是安安心心陪着殿下,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去皇陵。”
陈平语气坚定:“我会想尽办法调过去,到时候,我们还像从前一样,能在一块儿!”
这句话,像一剂定心针,扎进了喜姑的心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缓缓点了头。……
画舫,顶层雅间。
“可都办妥了?”
皇太后嗓音沉沉,目光透过窗缝,冷冷锁着码头。
此处是船上最好的位置,四面皆有窗。
孙姑姑垂首侍立,姿态恭敬:“回太后,都办妥了。”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奴婢发的是长安公主的帖子,凌县主定会前来赴约。”
“嗯。”皇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眼皮都未抬。
她手中,死死攥着一个半旧的荷包,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就在此时,一辆极尽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码头前。
车帘掀开,喜姑先行下车,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祁照月。
“殿下,仔细着脚下。”
“嗯。”祁照月鼻腔里哼出一声,眉心紧蹙。
怀上这个孩子之前,她从没什么感觉。
孕中时反胃想吐,也寻来了生津调胃的果子。
可这些日子肚子渐渐大起来,她就觉得处处都受着限制,身子重得很!
晚上睡不好,翻个身都要靠人扶着。
真是麻烦透了!
她厌烦地扫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最好生下来是个痴的、瞎的、聋的、傻的!
以她堂堂皇室之躯,给那个白浩孕育子嗣,是他们白家祖坟冒了青烟!
祁照月心头的戾气稍稍压下。
这码头上,到处站着禁卫,十步一人。
外头也被高高的帷幔圈了起来,隔绝所有窥探的视线。昨夜刚落了雪,可从脚下至游船这条道儿,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泥泞也无。
祁照月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心底的烦躁总算被抚平几分。
码头上静静停着两艘画舫。
制式、大小,一模一样。
只左边那艘,船舷处多嵌了一圈金边,在雪地日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彩云,早已候在渡头。
见了祁照月与喜姑,她恭敬上前,福了一礼。
“公主殿下,请。”
彩云素手一引,指向左边那艘金边画舫。
“今日还有旁人前来赏雪?”祁照月挑了眉。
她若是没记错,这两艘都是皇家画舫。
难道除了她之外,还有祁氏皇族择于今日赏雪?
右边这艘,已有船员上前准备收了渡板。
彩云正欲开口解释,谁知右边那艘画舫上,骤然传来一道的女声,清脆如黄莺。
“凌姐姐快看,好多鱼!”
彩云心里咯噔一声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坏了!
祁照月闻声,眼底瞬间亮了。
凌曦?
她也来了。
祁照月勾起唇角,那弧度带着一丝凉薄的恶意。
“呵。”
“原是长安与凌县主!”
她将凌县主这三个字咬得极重。
“这游湖赏雪,人多才热闹。”她目光扫过彩云。
“长安想必,不会介意与本宫同游……”话音未落,她径直朝着右边那艘画舫的渡板走去!
“殿下!”彩云惊呼,下意识想拦。
可祁照月已然一脚踏上了那木板。
负责收板的船员们动作一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动一下。
万一这一下没收稳,伤了公主,他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彩云的目光,飞快地向上瞟去,死死锁住画舫二层的某一扇窗。
那扇窗,被一架细密的竹帘半掩着,幽深难辨。
随后竹帘被挑起,露出了孙姑姑的半张脸,朝她点了头。
彩云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原处。
太后未曾动怒。
那就好。
彩云垂下眼,恭顺地退到一旁,再不敢有半分阻拦的动作,跟着祁照月上了画舫。
今儿一早,祁长安的马车去新宅接了凌曦来湖边。
到了渡头,官青与惊蛰照例要跟上,却被一排禁卫拦了下来,神情冷肃。
凌曦便让两人守在马车边,等回来。
不过是游湖赏雪,船在湖心逛一圈也就回来了。
再者,这可是天子嫡女,金枝玉叶。
若祁长安出了岔子,怕是整个码头的人都得陪葬。
画舫里烧着银丝炭,暖烘烘的。
祁长安却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她裹着厚厚的白狐裘,在甲板边探头探脑,嘴里不住地念叨。
“怎么一条鱼也瞧不见,真没意思。”
旁边侍立的宫人最会察言观色,连忙捧来一小碗鱼食。
祁长安眼睛一亮,抓起一把就往湖里这么一撒。
哗啦——平静的湖面瞬间炸开,数不清的鲤浮了上来,张着嘴争抢。
“哇!”
祁长安看得有趣,乐不可支,不住地拍手。
她兴奋地扭过头,朝着船舱里正捧着手炉小憩的凌曦,脆生生喊道:
“凌姐姐快看这儿,有鱼!”
凌曦闻声,唇角漾开一丝笑意。
她捧着手炉起身,走向祁长安。
渡板上隐约走上来两个人。
目光扫过,在触及祁照月与她身侧的喜姑时,凌曦不由得一愣。
她怎么也来了?
祁照月,一脸和煦春风:“长安、凌县主,真是好雅兴啊!”
凌县主?凌曦挑了眉,这称呼能从祁照月嘴里听到,倒也稀奇。
她上下打量了祁照月一眼。
毕竟是有了身子……丰腴了些。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叫人喜欢不起来。
明晃晃的,带着一股子不加掩饰的恶意。
既是对上了眼,她索性站在原地,朝着祁照月行了一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祁长安虽已告知她,这位照月公主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可至少现在,她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明面上仍压了她一头。
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
抓了把柄,平白生出事端。
不上算。
祁长安听到这声音,手猛地一斜。
“哗啦——”一整碗鱼食尽数倾倒,在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