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哎,你有所不知!”程及玉挤挤眼,压低声音。
“这亨通,小弟也投了银子!这不,头一个就请您来捧场,日后也好给我带带人气!”
“好说,好说。”
贺明阁恍然,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皱起了眉。
“贺兄请移步!”程及玉兴致勃勃,拉着他走到窗边,遥遥一指。
“你瞧,从这儿还能望见白马寺的佛塔。”
“若是到了冬日白雪覆地,那该是何等美妙的景象!”
贺明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点了头。
景确实是好景。
忽然,楼下街市传来一阵尖锐的争吵。
“对不住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一个老乞丐的声音,带着颤抖。
“滚开!你这破要饭的,脏了本姑娘的衣裙,讨一辈子饭也赔不起!”
女子声音刻薄,又有些耳熟。
贺明阁眉心一蹙,下意识顺着声音望去。
只这一眼,他瞳孔骤然一缩,再也移不开。
楼下那身着黑色罩帽斗篷、厉声斥骂的女子,竟是祁照月身边的贴身宫女!
也正是那日,在寝殿外与他撞个满怀,拎着食盒的……就是她!
“是是是,姑娘心善,心善……”
老乞丐点头哈腰,声音里满是讨好。
那宫女见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脸色一白。
她连忙将兜帽戴好,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贺明阁眯起眼。
那宫女方才站立的地方,竟是一间药铺?
“贺兄,你看什么呢?”
程及玉在一旁絮叨了许久,不见身边人应声,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街上人来人往,他只瞧见个晃动的黑色人影。
“无事。”
贺明阁下意识回道,眼神却依旧死死锁着那个方向。
他猛地回身。
“小侯爷,贺某突然想起家中有急事,先行一步!”
“啊?”
程及玉眨眨眼,只来得及看见贺明阁决绝的背影。
“哎!记得唤同僚来给我带带人气啊!”
回答他的,只有“咚咚咚”的下楼声。
程及玉莫名其妙地耸耸肩。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外进来一个女人。
是谢昭昭。
她看了一眼贺明阁消失的方向:“他都瞧见了?”
“恩。”程及玉语气里满是憋闷。
窗外不远处的小巷,谢昭昭的侍女银蝶,正塞了什么东西给那老乞丐。
老乞丐掂了掂,笑呵呵地走了。
一场戏,演得干净利落。
“你到底想做什么呀?”程及玉好奇极了,“看在咱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说说呗!”
“我在边关长大的……怎么没见你也在?”谢昭昭瞥他一眼。
程及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讪讪摸了摸鼻子:“行行行,算我高攀。”
“过段时日,你便知晓了。”谢昭昭红唇吐出几个字,再不愿多言。
话音未落,人已出了雅间。
“啧!”程及玉重重坐回椅子里。
叫人来干活,又不让人知道干的是啥活!
把他当枪使,连个字都不给透露!
他端起桌上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一股辛辣混着酸涩的味道直冲脑门。
程及玉一张俊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呸!”
他猛地将酒杯砸在桌上。
真他娘的难喝,跟郁楼差远了。
……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管事的声音将贺明阁从混沌中拉回。
他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走到了贺府门口。
他神色恍然,耳边嗡嗡作响,全是方才那药铺伙计的话——
那伙计嘴巴严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吐。
直到他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拍在柜上。
“实不相瞒,方才那位是我夫人的贴身婢女。”
“夫人近期……不愿与我同房。”
“我心中忧虑,这才偷偷跟了这婢子过来,想瞧瞧究竟是何缘故。”
伙计的眼睛唰一下亮了,一把将碎银揣进怀里。
他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
“原是如此!小的先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贺明阁一怔。
恭喜?
贺喜?
“你家夫人,这是有孕了!”
什么?!
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贺明阁脸色煞白,险些站立不稳。
那伙计却只当他是初为人父,欢喜傻了。
他越发热情,凑上前拱手道喜。
“公子您是高兴坏了吧?方才那是一剂安胎药,固本培元的好方子!”
“您夫人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
贺明阁眼前发黑,指尖冰凉。
“此……此事可当真?!”他声音都在抖。
“自然是真!小的怎敢诓骗您?”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只当他是喜不自胜。
“您瞧您,乐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是头一胎?”
伙计搓着手,话锋一转,开始推销。
“公子,咱们铺子认识京城里好些有名的稳婆,都曾给达官贵人接生过,一等一的好!”
“您看,可要小的帮您牵个线?”
贺明阁再也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公子?公子!”伙计见他没理自己,连忙追出来,“要是需要稳婆,一定记得来找我啊!”
——“少爷?您怎么了?”管事他脸色煞白、神情恍惚,不由关切道。
贺明阁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按住左手——那只手竟在微微发抖。
他咬牙死死攥紧拳头,却还是止不住颤意。
“没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管事狐疑地看着他:“可是冻着了?瞧您这脸色……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贺明阁勉强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嗯,是有些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心里乱成一团麻线,有个声音拼命安慰自己,宫女买药又如何,说不定真是哪个下人怀孕……
可另一个声音却阴狠嘲讽,若真是公主府的丫鬟有孕,还能保胎?打掉还来不及!
当初,当初祁照月为何要选他?
那么多青年才俊?
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能为她做任何事吗?
还有,她的要求,婚后不同房的要求——
他背脊猛地一凉,额角渗出细汗。
查!
他得想方设法拿到祁照月的药渣,弄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