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路遇
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
春分已过,打北边而来的官道上,前后跑来了四匹骏马,两黑两白。
跑在略微靠前的是两匹白马,马鞍桥上端坐着两名年轻人,一人乃是富家公子打扮,一人却是身着道服。
“我说九公子,您就算是赶得再急,总不能就这样空腹赶路吧?俗话说得好,皇帝老子还不差饿兵呢。”
说话的是那位年轻的道士,话一出口,他坐下的骏马也停了下来。
“哈哈,没想到擎云道长武功卓绝,这骑术却是......如此一般啊?”
原来,这一行四人非是旁人,正是从武当山下来的擎云等人。
穿道服者擎云也,只是擎云的这身道服非是泰山弟子装束,亦非武当弟子装束,只是一领普普通通地道服,没有任何显眼的标识。
好歹有过近一年走江湖的经验,擎云知道一身名门大派的装束意味着什么,只是他并不想那般引人注目,更何况身旁还跟着这位九公子呢?
那名富家子弟打扮之人,自然就是从京城来的朱姓九公子了。
罕见地没有了东厂众人的前呼后拥,仿佛还真就是一位富家公子,至少出手阔绰。
同擎云等人下武当山这几日,吃喝住行,悉数都是这位九公子买单,就连他们胯下两黑两白的骏马,也是这位九公子的手笔。
至于说身后还跟着的两人,却是擎云的伴当张彪和赵悍二人。
九公子上了武当山,从冲虚道长那里将擎云“求”了出来,要随扈其福建一行,心思细腻的王威可不这么想。
原本是王威要跟着过来,却被擎云生生留在了“五龙宫”,那里刚刚被接手过来,很多事情,擎云还是想让王威多接触接触。
于是乎,最终的结果就是跟来了张彪和赵悍。
擎云从泰山派带来这四个伴当还有意思,王威和李猛是一组,张彪和赵悍是一组,而张彪和赵悍更像是弱版的王威和李猛。
与王威相比,张彪有其直而无其圆,赵悍同样一腔热血,却又比李猛多了一份小心思。
只是这二人的武功整体上赶不上王威和李猛,与其在武当山待着一味地闭门造车,擎云索性将他们二人带出来多见见世面。
“九公子,这都出来三天了,你总该给贫道交一个实底了吧?咱们到福建去,到底是去杀人啊还是放火呢?”
既然对方没有主动挑明自己的女子身份,擎云就继续装傻充楞,嘴上一口一个“九公子”叫着,言行之间也完全将其当做男子对待,倒是让九公子暗喜了好一阵子。
只是在这一行四人住宿的第二天晚上,赵悍曾经找到擎云小声地嘀咕过一句:云师兄,这个九公子怎么有点娘们儿唧唧的?
惹得擎云狠狠地瞪了赵悍一眼,并佯怒着呵斥了一句:再听到你小子说这样的话,直接滚回武当山去。
四个人四匹马,没再向南疾驰,而是缓缓而行。
“擎云道长,既然我等如今同坐一条船,有些事情本公子也就不再瞒着你了。”
九公子向左右看了看,他们现在所处的官道,乃是纵穿了一大片庄稼地。
只是这个时节,种什么庄稼也不可能长成,地里矮矮的嫩苗,不细看擎云还真就分辨不出种的是什么。
向西望去,隐隐约约可见村庄,而东边不远处则有一片密林。
张彪见到云师兄和这位九公子有话要说,就给赵悍递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出去十几丈远,算是给二人把风了。
“九公子,这几天的相处想必你也能看出来了,贫道就是一个懒散之人,此次若非师命难为,贫道说不得还在‘藏经楼’里睡大觉呢。”
看到张彪和赵悍二人离去,而这位九公子又是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擎云反而慵懒地向后一塌腰,就差直接躺在马背上了。
“擎云道长,其实本公子有一个官身子,在朝廷的东厂之内担任要职。”
见到擎云如此模样,九公子已经不足为奇,甚至嘴角还漾起一丝浅笑,试探性地说了这句话。
“九公子的身份贫道也曾猜测一二,富贵至极!本朝自太祖创立以来就无数次礼遇武当,当今圣上更是在武当山大兴土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武当同我朝渊源甚深,要不然九公子未必能说服贫道的师尊吧?”
对方同东厂的关系,擎云自然是知晓的,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此人的真正身份。
“好,擎云道长这份定力就非寻常江湖人能够比拟的!既然本公子言明在东厂的身份,而我等此行乃是前往福建,不知擎云道长还能想到什么?”
这一次,九公子居然没有直接表明,而是向擎云询问道。
“九公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否也相信了一年多前江湖上的一则传言?”
“说什么贫道在泰山的大师兄邓子陌,曾经在福州城同‘福威镖局’扯上了关系?”
闻弦歌而知雅意,即便这位九公子不说,擎云也想找个机会把此事给挑明了。
半年多前,擎云同大师兄在均州“净乐宫”失散,即便动用了武当派的力量,依然不曾找到任何有用的蛛丝马迹。
还是王威一次前往均州城中采买,无意中发现了邓子陌留下的宗门印记,才知道大师兄已然脱险。
只是让擎云想不通的是,为何大师兄不到武当山去找他,而大师兄这几个月又是去了哪里呢?
为了避免给泰山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邓子陌不惜易容改装,个中的无奈擎云自然知晓。
要么自身足够强大,要么就从根本上来解决问题,当擎云在“紫霄宫”中第一眼见到这位九公子之时,他就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哈哈,擎云道长果然是一位妙人!令师兄的确在福州城出现过,也的确从东厂的手中将林家那位少镖主给救走了。”
“当然,如今冲着擎云道长的金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邓子陌也好,泰山派也罢,本公子保证东厂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地追究。”
既然彼此都是聪明人,说话就没必要转弯抹角的,豁达如擎云者,对于这份顺水人情他也只能苦笑地接着。
擎云心里更是明白,恐怕这份人情,自己以后有的还呢。
“擎云道长可知‘辟邪剑法’?”
看到擎云脸上的苦笑,九公子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索性不再揪着邓子陌的事情不放。
“贫道在江湖上走动的少,关于那‘辟邪剑法’也是偶尔从家师那里听到几耳朵,似乎乃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一门奇妙剑法?”
“当年林家老祖林远图,曾经凭借着这套‘辟邪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不知为何传到如今林家人手里,反而连三流境界都达不到。”“辟邪剑法”名满江湖,擎云自然不能装作毫不知情,却也只是捡一些烂大街的说上两句。
“擎云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辟邪剑法’厉害不假,却不是林家老祖之物,而是来自于皇宫大内。”
“实不相瞒,此次本公子福建一行,就是想让‘辟邪剑法’物归原主,因此才有了武当山一行。”
好嘛,这位九公子说的煞有其事,要不是擎云早就知晓“辟邪剑法”的来龙去脉,还真就可能被这位给忽悠了。
“原来如此啊!只是......东厂的势力何其强大,九公子却又为何舍本逐末?贫道这点微末道行,恐怕会耽误了九公子的大事吧?”
果然是冲着林家的“辟邪剑法”去了,算算“时间线”,似乎也该轮到多方齐聚福州城,强抢“辟邪剑谱”的戏码了?
“哈哈,料也无妨,东厂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而擎云道长的能量自然也不容小觑,咱们......”
二人正在说话之时,南向而去的张彪居然策马而回。
“云师兄,前边林子里有人正在厮斗,好像有北岳恒山派的人!”
......
距离官道也就半里之遥,一拉溜有着一大片密林。
初春时节,大多数的树木已经开始抽芽,远远望去满眼嫩绿,可走的近了却依然光秃的多。
果然,树林里正进行着一场混战,除了发型比较显眼的北岳恒山派,擎云居然还看到了西岳华山弟子的身影。
只是同他们交手的却有两伙人,而那两伙人似乎也不是一路的,这才形成了一场混战。
“九公子,你同贫道这两位师弟先在此处等候,待贫道将一众华山、恒山弟子救出再说。”
事关紧急,擎云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抽出背后的“斩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唰唰唰——
几个起落就到了树林旁,“斩风”向前一扫,“当当当”几件兵刃应声而断。
“什么人?——”
擎云的“斩风”本就算是利器,再加上他那一剑挥出,更是灌上了“纯阳无极功”的内力,更是削铁如泥。
几件兵刃被毁,也救下了两名恒山派弟子和一个年纪尚小的华山弟子。
“多谢......啊,您是擎云师兄?”
擎云一招见效,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盖因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林子里敢情还有不少人呢。
“原来是恒山派的仪琳小师妹?你速速聚拢华山、恒山众弟子离开此林,但有追兵贫道一力挡之——”
擎云也看出来了,场中交手这些人并没有一个高手,除了两个踩在树梢上观战的家伙。
而方才被他所救的几人之中,竟然还真有一个熟人,正是在衡阳城里遇到过那位恒山派的仪琳小师妹。
“诸位师姐,还有华山派的师兄们,泰山派的擎云师兄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仪琳这嗓子清脆无比,更是夹杂着几分欣喜,一嗓子喊出,林内打斗的几位华山、恒山弟子就都听到了。
“以劳某为中心,咱们合力往林外退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手中正舞着一柄长剑,他的身上已经挂彩,却死死地护着身旁的一名瘦弱的师弟。
“二师兄,您先走,小弟跟魔教这帮贼子拼了——”
那名瘦弱的师弟左腿已经受伤,似乎无法自行站稳,斜倚在一棵枯树上,手中的制式长剑都已经起卷了。
“哼,想走?门都没有!来人,放箭——”
这个时候,擎云已经连续杀败了四五波人,却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断了他们手中的兵刃,或者用“斩风”刺伤他们而已。
即便如此,那两伙人也丧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力,而华山、恒山弟子借机有六七人奔出了树林。
“放箭?好胆——”
大将军不怕千军就怕寸铁啊,更何况这还是二十来名华山和恒山的弟子?
擎云再次扫了一眼,这两伙人的穿着还是有区别的,一伙人只是纯粹的黑衣黑裤,头上黒巾蒙面,而另外一伙人却正是魔教的装束。
“他们要放箭?撤——”
发号施令者,乃是树梢上站着的一位。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从密林深处又冒出十几位黑衣人来,手中不正擎着弓箭吗?
这些人一亮相,反而先吓退了那些魔教中人,纷纷脱离了战斗,却并未走远,只是各找树木将自己藏在其后。
“啪啪啪——”
箭如乱雨,呼啸而来,有那没能逃脱的华山、恒山弟子,也急忙用手中的兵刃拨打雕翎。
“啊——”
终究还是有人中箭了,距离实在是有些近,而对方又是有备而来,这还怎么躲?
“好胆——”
擎云再次怒吼,看着那些弓箭手的位置,距离自己尚有十数丈,眼见得从树林中正常穿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擎云单足点地腾身而起,身子半空中旋着向前迸射,途中仅仅在树干或枝杈上微微借力,已然来到那十几名弓箭手的头顶。
“尔等,死——”
以上势下,“斩风”直接拉满,一式“泰岳青松”。
“轰——”
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被“斩风”扫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