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云床
失去了大师兄的踪影,擎云的情绪多少有些失控,可面对“净乐宫”中闻讯赶来的大小道士,擎云还是尽量将火气往下压了一压。
无论如何,“净乐宫”毕竟是武当派的产业,正如擎云他自己所说,兴许那些黑衣蒙面人并不是武当派的人呢。
“尊驾真的是泰山派的擎云道长吗,怎么会如此装扮?”
等“净乐宫”的道士都来的差不多了,望着高高站立在屋脊之上的擎云,有一个中年道士走出了人群。
这个时候,擎云才意识到自己今夜是乔装至此,不仅没有穿日常的道服,脸上还蒙着遮面布呢。
“贫道正是泰山派擎云,不知此间是何人主事?”
擎云随手将脸上的布条扯去,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手中的“斩风”却没有收起来,警惕地望着院落之中的道士们。
“如果尊驾真的是泰山派的擎云道长,我等自然会以礼相待,毕竟我派掌门同泰山派天门道长相交莫逆。”
“错非作奸犯科之人,我‘净乐宫’道士绝不刀剑相向!只是,尊驾为何会夤夜至此,总得给我等一个说法吧?”
说话的空档,这名中年道人居然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甚至还在向身后的群道示意。
人的名,树的影,如今“擎云”的名字那还了得吗?
该说不说,虽然这些人并没有见过擎云的面,可擎云这副长相天生自带欺骗性,至少说,任谁看到了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恶人。
“哼,贫道还没有无聊到冒名顶替的地步,今夜拜会‘净乐宫’自有深意,只是未曾见到此间主事之人,恕贫道难以相告。”
看到这些道士并没有恶意,擎云的怒气反倒是略微削减了一些,只是大师兄目前生死不知,擎云自然也不会对这些人客套。
“陆师叔、陆师叔,我等方才前去后殿去见玄高道长,可是道长静室的门却是从里边反锁着的。”
“我和刘师弟好一顿砸门,又呼喊了无数遍,道长静室的门也没有打开,您看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就在这个时候,从后殿慌慌张张又跑来两名小道士,看年纪能有十六七岁。
因为看到擎云这个不速之客前来闹事,那名姓陆的中年道士,就提前派了两名小道士到后殿前去禀告。
“净乐宫”作为武当山八宫之首,自然不会没有守宫之人,而驻守在此间的主事道长法号“玄高”,乃是武当清虚道长的嫡传大弟子。
清虚道长就是武当掌门的二师弟,据传此人不仅修为精深,更是擅长机关削器之术。
在武当派老一辈当中,掌门冲虚道长年岁最长,门下嫡传弟子却寥寥无几,除了擎云这个长年“寄养”在外的,如今真正能走上台面的似乎就只有成高一人。
与武当其他人不同,清虚道长最拿手的剑法并不是“太极剑法”,而是同师侄成高合使的“武当两仪剑法”。
二人合力施为之下,即便是掌门冲虚道长亲自下场,二人也能同其斗上几百回合。
冲虚道长一门亲师兄弟三人,真论起广收门徒、传授技艺来,老大冲虚和老三凌虚加起来,都远远赶不上老二清虚道长。
“净乐宫”主事道长玄高就是一众徒弟之中的佼佼者,据说还是当今武当派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又岂能被派来当此重任?
两个小道士说完,在场众人都着急了。
“陆师兄,咱们还是先去找玄高道长要紧——”
“是啊,师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等该怎么办啊?”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有的人拔腿就想着到后殿去看看,可是见到陆姓中年道士并没有发话,也只能留在原地干着急。
“这位朋友,尊驾若真是泰山派的擎云道长,可否容我等先行料理观中要事?”
“方才陆某这两位师侄所言,想必尊驾您也听到了,我玄高师兄处出了点纰漏,尊驾若是感兴趣不妨随我等一同前去如何?”
人老精、马老猾,不管屋脊上那人是真擎云还是假擎云,单凭对方身上那股子气势,陆姓道人就明白此人绝非易与之辈。
整个“净乐宫”之中,若论武功高低,自然非此间主事道长玄高莫属,那位已经有临近一流境界的水准。
排名第二的就是眼前这位陆姓道人,别看他年龄更大,拜入武当派的经历有些坎坷,乃是从一名外门弟子逐渐递升上来的,也算是大器晚成了。
即便如此,他也只有三流境界的身手,勉强能够独挡一面。
“也好,贫道就随你等走一趟——”
事发突然,院子中群道的举动和表情擎云尽收眼底,他也相信这些人不是在玩什么花活。
只是,自己和大师兄夜探“净乐宫”,冒出来那许多诡异的黑衣蒙面客,如今此间的主事道长居然也出事了?
会有这么多巧合的事吗?
“今日‘净乐宫’暂时闭宫一日,你等不必在此聚集,各回各处、谨守门户,不得肆意妄为!”
擎云从屋脊之上一跃而下,陆姓道人冲其一拱手。
“你、你、你,你们三个随我到后殿去!尊驾,也请随我来吧——”
陆姓道人点手叫过三个人了,擎云随意望了一眼,看得出来这三名道士应该也是功夫不错的。
这个时候,擎云倒是对眼前这个陆姓道人有些认可了。
面对擎云这个不速之客,自家主事道长那里也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还能够镇定自若地指挥众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擎云心中更加明白,此人绝对能看出自己不是好相与的,将众人遣散回去,实则是在保护这些人啊。
......
“净乐宫”,后殿。
当擎云一行数人赶到后殿之时,正有两名小道童衣冠不整,焦急地在那里晃来晃去,其中一名道童还时不时拍打两下房门。
“师尊、师尊,您在里边吗?——”
那名呼喊的小道童,说话都已经带了哭腔。
“金风、银角成何体统,你们的师尊当真在房中吗?”
陆姓道人看到此种情景,低声呵斥了一句,更多的却是关怀之意。
“陆师叔,昨晚定更之时,还是弟子亲自服侍师父洗漱的,然后弟子和银角师弟一同关上了静室的门,就再也没见师尊出来过了。”
敢情这两位乃是日常服侍玄高道长的童子,也住在这后殿之中,方才正睡的香甜呢,就听到外间有人拍打师尊的房门。
随后,他们两个也就惊醒了,连道袍都没穿利落就赶了过来。
“玄高师兄可在房中,师弟陆鸣有事求见——”
陆鸣正是此道人的名字,事实上此人虽然着道士装,却并非真正的出家道人,自然没有道号赐下。
陆鸣连着叫了几声,静室之中依然安静如故。“玄高师兄,事急从权,恕师弟我孟浪了——”
陆鸣用手推了一下,发现房门真的从里边给锁上了。
暗中一较劲,内力灌于右臂,“卡巴”一声响,房门里的插条应声而断。
“玄高师兄?——”
陆鸣第一个就走进了静室,紧接着就那两名童子金风、银角。
“师尊,师尊您在吗?陆师叔,师尊怎么不在房中,这怎么可能啊?”
此静室乃是一个套间,一明一暗,明的应当是日常待客或打坐的地方,里边的暗间才是用来睡觉的。
金风、银角自然再熟悉不过了,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哪里有一个人影啊?
“尊驾不妨也进来看看——”
到了这个时候,陆鸣依然没有称呼擎云的名字,语气反而比方才变得冷淡了一些。
房门从里边锁着,而人却并不在房中,玄高道长显然是出事了。
问题是,恰恰就是这个自称泰山派擎云之人,半夜跑来“净乐宫”之时,自家的主事道长出事了,你让陆鸣怎么想?
“恕贫道不恭了——”
擎云也迷茫了,难道说,这“净乐宫”的主事道长真出事了?
擎云心头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者说,自己陷入了一个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这是要借机挑起泰山派和武当派的争斗吗?
也许,这位“净乐宫”的玄高道长,同大师兄的失踪有关联呢?
擎云也步入了静室之中,而随同陆鸣一起到来的那三位道士,此刻却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呈环形将静室的门给围了起来。
此用意不言而喻,擎云也只能假装没看到。
天刚渐晓,太阳还没升起来,静室的外间光线尚可,里间却只能看得模模糊糊的。
“银角,把灯掌起来——”
看到擎云进门先用鼻子闻了闻,没发现异常之后,围着外间转了一圈,举步向里间行去。
陆鸣自己已经找过一圈了,同样一无所获,没来由让他对这个初次见面,尚摸不清底细的年轻人冒出一份信任来。
银角熟门熟路地找到火镰子,三下两下打着火,不知从何处取来两根蜡烛点了起来。
“门窗无损,屋内没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一丝迷药、毒药的味道,而门又从里边被反锁人却不见了,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借着蜡烛的光亮,擎云仔仔细细地把里间也转了一遍,又顺手拿起被陆鸣震断的那根门插子。
“尊驾有何高见?”
看着擎云这一脸郑重的样子,陆鸣忍不住问道。
“第一种可能,玄高道长自己出了房门,反手再将房门给反锁了,就如同这样。”
说着话,擎云将门插子一端插入房门背后的孔中,掌握好插入的分寸,让其担在那里不至于掉落。
然后转身出了静室,用双手轻轻地将两扇房门合拢。
“吧嗒”一声,力道控制的好好的,那插入了一半的门插子依然留在原位。
这个时候,擎云暗中运起“纯阳无极功”,功灌左手,竟然产生了一股子吸力?
灌满内力的左手抵在房门之上,擎云估摸着门插子的位置,“哗楞”、“哗楞”......三下两下,房门真的被从里边反锁了?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是道童银角的声音,他一直就待在静室里,看着擎云这一系列的表演。
“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当静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银角忍不住问道,擎云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答。
“第二种情况,就是这间静室之中另有玄机,或是有夹墙、或是有暗道。这位陆道长,你觉得会是哪一种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擎云却没办法做出判断,盖因他对那位玄高道长一无所知,又从何谈起呢?
“陆某相信你就是泰山派的擎云道长了!我玄高师兄虽说武功修为出众,却也不曾像擎云道长这般......内力浑厚,陆某失敬了——”
说着话,陆鸣居然向着擎云施了一礼。
诡异的是,陆鸣的眼神之中不是敬佩,不是欣喜,而是......诧异?
想陆鸣今年四十有六,拜入武当门下也有近三十年了,自己虽说资质一般,可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方才擎云拨动门插子所用的内功,分明同玄高师兄如出一辙,那......那居然是“纯阳无极功”?
作为外门弟子出身,陆鸣自然是没有习练过“纯阳无极功”,可架不住他同玄高交往甚密,没少见其使用此功法。
问题是,作为清虚道长的嫡传大弟子,似乎玄高师兄也只是将“纯阳无极功”练到第四层了吧?
可是,眼前这位泰山派的擎云小道长,不仅会使用武当派嫡传弟子才能修炼的“纯阳无极功”,此功法的修为居然还要在玄高师兄之上?
这可能吗?
到底痴活了这么多年,陆鸣心中有百般不解,还是尽量在控制着自己,而对擎云的戒备、怨怼之心却早已荡然无存。
“哦,这么说,此间静室就要好生找上一找了。”
陆鸣说的很直白,擎云自然也听明白了。
事实上,陆鸣已经走到了云床之侧,用手在一处轻轻按了一下。
嘎吱吱......
床面被掀开了,云床之下真的另有玄机?
“救......救我......”
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从打开的云床下传了出来......